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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话，楚曦心中自是如食蜜糖一般甜滋滋的，嘴角不住地勾起，便是那眼眶之中晃动着的泪花也是消退了许多。
她没有再问，而是倾下身子一把抱住了那端坐在龙椅之上的两鬓寒霜的老人。
她真的是好想好想她的阿翁，自她出生起，她便从未离开过阿翁的身边，像这般长久，一去便是多年。
在这数年当中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中，没有一日是她没有想念他的。
看到纸鸢，会想起阿翁。
看到桂花糕，会想起阿翁。
看到马匹，会想起阿翁。
……
多年的思念之情，在楚曦一如过往将脑袋轻轻靠在明帝的肩上时，便似酝酿了许久终是爆发了的山洪一般。
顷刻间滔天的洪水冲破堤口，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极快地大颗大颗砸下的晶莹在龙袍上晕开，其肩膀处明黄色的布料逐渐变湿变深。
眼前重见光明的眼眸微眯，明帝垂眸，盛满沧桑深沉的眼眸，凝视着他身上那抱着他的小姑娘。
看着小姑娘微微颤动的身子，感受到由肩上传来的湿意，明帝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拍拍小姑娘的背脊好好地安抚她一番。
可是当他的大掌抬到半空之中时猛地一顿，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一般，但是几瞬之后，那带着温暖的宽厚大掌仍旧是落在了楚曦的背脊之上。
楚曦能够分外明晰地感受到，那只充满暖意的大掌正顺着她的背脊轻轻安抚着，一如幼时往昔。
那大掌所携着的暖意，驱散了深夜所特有的寒凉之感。
自她接到大师兄传来的信纸开始的所有不安，害怕顷刻间如云烟般消散无踪，楚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然宁和。
便像是离家已久，独自去这大千世界闯荡的雏鸟，在尽力过无数风霜后，带着疲惫眷恋，重新回到父母的怀中，一般无二。
“我的小阿貊回来了，我的小阿貊长大了，我的小阿貊回到她阿翁身边了，真好。”
一声带着无尽欢欣与沉重情感的叹息之声骤然在楚曦的耳畔响起，随着那言语落下小姑娘那面上的泪珠子可谓是掉的更欢。
心头充斥着无尽的心悦，思念，不安如是诸般的情感，便像是团成一团如何也分不开的线团子一般，那是难以言尽的复杂。
楚曦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的阿翁，她很想他，是那种日日夜夜，午夜梦回都会梦见的那种想念。
也想告诉她的阿翁，这些年来她过得极好极好，无论是师傅，大师兄还是其他的教习先生与师弟师妹们，都是极为照顾她的。
想要对她的阿翁说这些年来，她所学到的东西，她所过的生活，她所结交过的朋友……
好让她的阿翁能够晓得，他的小阿貊虽是离开了他的护佑，也能够好好照顾自己，让她阿翁能够放心抒怀。
当然，她也想要告诉她的阿翁，她有个极好的大师兄，她的大师兄很是照顾她，她很喜欢大师兄。
楚曦觉得光是对她阿翁说这些，她便能够说上个三天三夜。
此时的小姑娘便像是一个有着满怀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最亲近的人分享这种喜悦经历。
明明有很多想要说的，明明想要与阿翁分享这数年经历的情怀，那是分外地切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已然到达嘴边的话语，它就是如何也说不出来，话语似乎是变成了那一颗颗不断砸下的晶莹。
看着小姑娘不断颤动的身子，那无言落泪的模样，明帝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人用榔头给狠狠地砸了一锤子，那是难以言说的难受伤怀。
大掌不断地在小姑娘微颤的背脊之上轻轻抚摸着，明帝轻叹一声，垂下眼睑，望着小姑娘头顶的发旋。
“好了，好了”明帝将大掌落在小姑娘的后脑勺上，轻声安抚道：“可别在掉金豆子啦，小阿貊啊小阿貊，你这金豆子一掉是想让阿翁倾家荡产么？”
堂堂一代南楚帝王的神情言语，是他人从未有见过的温情柔和，仿佛他怀中的，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此时大殿空无一人，而那小姑娘也是专注地沉浸在无声落泪之中，如此也就没有一人发现，南楚帝王那微垂的眼睑遮盖住了他微红的眼眶。
“好了，阿翁的小阿貊可别在掉金豆子啦，你阿翁可是要倾家荡产了！”
老人在她耳边响起的言语，与她浮现在脑海之中，那往昔记忆中的言语两相重叠融合。
一直趴在明帝的肩膀之上，无声流泪的小姑娘，在这时终是破涕而笑。
“噗嗤”一声，楚曦趴在明帝的肩膀之上，极为亲昵地往老人肩窝处蹭了蹭，那是不由自觉的撒娇，“是，就是想要阿翁倾家荡产才好。”
如此，她就能够赚好多好多的钱，换她来养她的阿翁了，那时，她一定会将北陆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尽数搬到她阿翁的面前任他挑选。
唔，还有还有，那个时候，她也要给她阿翁修建一座朝阳阁，要最大最好的那种！
明帝听着小姑娘的话语，不由展颜一笑，那眉宇之中是一片无奈之情。
当然，还有藏在那无奈之下像是要将人溺毙其中的无尽疼宠之情。
“哈哈哈，你呀——”
明帝的开怀的笑意在这空荡的殿宇之中久久回荡不息，老人的最后一句嗔怪，那是对他怀中小姑娘的无尽疼宠。
“呵呵——”
听着阿翁那开怀的笑声，靠在老人肩上的楚曦也是不由自主地将眉眼弯成月牙，露齿而笑。
此年此月，此时此刻，在这极尽奢华的空荡殿宇之中，老人与小姑娘那久久不歇的笑音，或许便是那些世人穷极一生所要追求的天伦。
小姑娘趴在老人的肩膀之上久久，当她觉得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便缓缓地直起身子，退开了老人的怀抱。
当然，在小姑娘退离她阿翁怀抱的过程之中，无意地瞥到了那明黄龙袍之上的深沉水渍，小脸一红，欲盖弥彰地抬手，拿袖子轻轻地去擦了擦。
想当然的，老人肩上的那团湿迹，并未因小姑娘的这一轻轻擦拭，而消失无踪。
那因方才落泪，而微微发肿发红的杏眸盯着那团湿意良久，杏眸微转，终是眼不见为净地避开了目光。
唔，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