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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曦看着身旁梳着妇人发髻的碧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碧荷嫁人了?
可,她为什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碧荷”楚曦的声音微涩,带着些许试探之意,“你,嫁人了?”
相对与楚曦的迟疑,碧荷的反应倒是显得非常自然,“是呀,这不还是小殿下给婢子赐的婚么?”
“我?”楚曦眼眸微缩,若有所思。
“小殿下……”碧荷看向楚曦的神色带了惶恐,“你,你不记得了么?”
瞅了眼碧荷那欲要哭将出来的容色,楚曦抬了抬手,让碧荷将她扶到妆台前。
当她看见铜镜里,与碧荷一般梳了妇人发髻的女子时,登时便愣怔当场。
这是她?
不,不是……她嫁人了?
而楚曦下一瞬的反应是,她嫁给了谁?
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从铜镜中看见碧荷那小心翼翼且欲哭不哭的容色。
这般容色,显然是不能够问她的,否则这边失忆话语刚落,那便怕是会立时响起她哭天抢地的声音。
不过,楚曦倒是也很好奇,她究竟将碧荷指给了谁。
透过烛台光亮,倒是能见到碧荷与昔日相较微微圆润了些许的面容,还有那眉宇间浅淡若无的折痕,楚曦放了心。
能够长胖,也不常蹙眉,这便说明碧荷嫁的夫家极好也极为顺心。
如此,便好。
楚曦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紧张不已的碧荷,唇边带了清浅笑意,唇瓣微动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应到殿外略显嘈杂的响动。
窗外月挂中天显然已是深夜,宫中戒律森严,按理来说这般时辰是不该有如此的响动才是。
眉宇微蹙,似有所感一般,她心中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碧荷你去外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妆台前的楚曦后,碧荷步履匆匆,领命而去。
不止楚曦觉得不安,便是碧荷也觉得奇怪,朝阳阁之中的宫婢舍人们,几位妈妈管理地极为严格。
是断不可能在小殿下将要休息的时候发出如此大的响动,即便是那些个新来的无意发出,以几位妈妈的性子定然也会立时处理干净才对,定然是不会放任不管。
除非……有大事发生,致使几位妈妈根本无暇顾及于此。
又或者,这嘈杂的声响的始作俑者连几位妈妈也处理不了。
可是,须知道,即便是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也是要给安妈妈她们留些面子的……
脑海之中思绪纷乱,想到这些,碧荷的心中也生了不安,于是脚下的步子也就显得愈发急促。
在碧荷离去之后,楚曦看着铜镜中梳了妇人发髻的倾城女子有些恍惚。
这便是她长大后的模样么?
镜中的女子,在显得有些昏黄的烛光之下虽不见若雪肌肤,但也是滑嫩无暇如同一块没有丝毫瑕疵的美玉一般。
眉细如柳,长若远山,不画而黛,杏眸潋滟,长睫微颤若振翅之蝶,唇不点而绛。
与她记忆中的幼时相比,五官的确是张开了不少,不过见到自己这般足以倾城容颜,楚曦显得格外淡定,不见丝毫讶然。
毕竟,一岁看到老,她的倾城之姿在她幼时便能够瞧出些许,故而如今长成这般,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碧荷一走,此时殿宇之中便只剩了楚曦一人,显得有些空寂。
她不喜欢在入睡时帐前有太多人陪着,从她四岁开始,便规定了在入夜后殿中只留一人的规定,所以面对空无一人的殿宇楚曦也不觉多少奇怪。
如今殿中无人,楚曦也就自己动手,给自己卸下钗环妆发。
好在身上穿着复杂的宫装早已由人退下,如今她也只是在里衣外头添了件袍子,等会子上床时,只需褪下外袍即可。
不然,卸下妆发还好说,这褪下连穿上都要十道工序的宫装……她是当真无法的。
发髻上簪着的钗环一一卸下,随着楚曦将最后一根鸾凤银簪抽出,一头墨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落在身后。
昨晚这些,她楚曦身上的妆发便卸得差不多,便在她抬手欲要将耳朵上唯剩下的一只玲珑润白耳坠摘下时,一阵急促而慌乱地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的便是碧荷慌乱到是了声的嗓音,“小殿下,不好了,小殿下!”
尖锐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寝殿之中显得分外刺耳,在昏暗的烛火光下颇显阴森。
几乎便是在碧荷话音响起的那一刻,楚曦便顿住了动作,心中是蔓延开来的难以言喻的慌乱惶恐。
“吱——”
似有所感一般,楚曦猛然起身,不顾往日仪态的大幅动作带动雕花木凳。
那凳腿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彻底打破了殿宇之中的平静。
看着碧荷那苍白慌乱地容色,楚曦只觉得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叫她如何也喘不上来气。
碧荷慌乱躲闪的目光,与满面的泪痕,担忧地神情,将她下意识抛却在脑后的那个年头再度以残忍的方式浮现。
碧荷虽然因她的有意庇护下,性子与碧月几人相较确实是跳脱了些许,但是她还从未在她面前如此无状过。
能叫她怕成这样的事由,再联想到那外头至此刻还未将息的嘈杂……楚曦的身子猛然一晃。
“小殿下!”碧荷惊呼。
楚曦迅速撑住妆台,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没有跌倒在地,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松下心神,杏眸直直地盯着碧荷。
她的身子僵得便像是紧绷着的琴弦,嗓音微哑,干涩,便像是干枯了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娇软。
“说。”
这一个字没有惶恐,只是平淡冷静,平淡到脚碧荷害怕,冷静到叫她不知所措。
但到底,碧荷还是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出了口,即便那声音慌乱无措,带着明晰的颤抖之音。
“政和殿,政和殿传来消息,陛下,陛下怕是……”
言至此处,后面的话语已然是不言而喻,碧荷也已然泪流满面,看向楚曦的目光满是担忧害怕。
陛下若是薨逝,最难过的怕不是太后与皇后,也不是那些皇子公主,满朝文武,南楚百姓,而是她们的小殿下!
她实在是不知道,如果,如果,陛下当真……她们小殿下该是如何伤心。
楚曦尚维持着的沉静容色在碧荷出口的那一刻,尽数褪去,唯剩下茫然与愣怔。
她,方才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