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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伫立在马车边的男子一身紫金牛皮戎服,裤管收进白底云纹皂靴里,袖口窄束附有布甲,腰上挂着宝剑,偏身形宽肩蜂腰,看起来利落又干练。
令人熟悉的是那双过目难忘的灰蓝色异瞳,因为瞳孔颜色深,给人种乖戾且难以琢磨的感觉。顾世忱对她躬身行礼,嘴巴却抿成条线。
“不过……”江仁初又在旁边开口了,“他兼是你的贴身护卫,不会离开半步的,你应该不介意吧。”
“……自然。”
清律在江仁初的帮助下跨上了马车,车厢里宽敞温暖,坐垫靠背也非常柔软,中间甚至还点着一个小香炉,温度就是从那里来的吧。
“待会若是需要露脸,你便说你是我的堂弟,随我进宫帮忙处理事务。其他的都由我来应对,不过一般情况下是没什么问题的。”
江仁初坐在马车的另一边,脸上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
“嗯,希望采薇那边也没事,反正晚上应该不会有人闲着去查我的去向吧。对了,咱们要走多久啊?”
“半个时辰不到,你就耐心等会吧。”江仁初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包递给她。清律接过来,发现上面正印着桂花的图样和“渝桂坊”的标志,面上一喜,连忙拆开:“你又买了桂花糕啊,有心了啊,哪天我在父皇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这糕点是她穿越来以后突然喜欢上的,尤其那入口即化的口感,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她问了采薇,只知道大致是用小麦粉、干桂花粉、蜜糖等材料制成,可要蒸成这种口感,却是要水准的。
“喜欢吃就好,到了集市上咱们再买点。”江仁初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心里泛暖,“对了,你可知这上巳节,都有何种习俗吗?”
清律一边吃着,一边摇头。她不太关注这些传统节日,只是过去上课时听老师讲过,上巳节也可以说是真正的“中国情人节”,古时候的男男女女结伴春游,吟诗作对,吃喝嬉戏,然后趁这个时候互诉爱慕之情。还有在河畔沐身,洗去霉气厄运等等习俗。但这些东西她也不好当着江仁初的面说出来,便含糊过去了。
“那你今晚便知道了。”
江仁初说罢,便不做声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里。清律早就掀开窗罗兴奋地看着外面,刚进城口两人便下车,朝城里逛去。
顾世忱就在身后两人远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身形高大,再加上一身利落的侍卫便服和腰间挎刀,器宇轩昂中又透露着一丝郁杀,令人们不自觉地退避三尺、却又不禁纷纷侧目。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上街牵着大型恶犬的样子吧,清律在前面注意到,心里有点不快,她本来男装打扮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如今身后跟着这么一个保镖,还能不让人知道他们身份显贵吗?
“那个,顾侍卫……你可不可以去别处逛一逛?我们到前面看看,一会儿在马车处集合。”
在光顾某个小摊时摊主对她身后露出惧色后,清律忍不住回头说道。顾世忱显然没意料到她会回头搭理自己,呆滞了一瞬,颔首道:“……少爷,夜市鱼龙混杂不安全,我还是跟着您吧。”
“可是……”清律偏着头努力思考着一种不伤人的说法,就听江仁初道:“那你去那里的包子店为少爷买几只红糖莲蓉包子吧,我俩先在这里看看。”
顾世忱没动,抬头看了一眼江仁初,又把视线转回来,似乎在征求清律的意见。清律还在疑惑为何突然让人去买包子,忽然明白过来,点点头:“去吧,本少爷在这等着。”
于是他便转身去了,步履飞快。
“走!”清律笑眯着眼一把拉住江仁初的袖子,两人穿着人流向前面跑去,直到看不到方才的包子铺招牌才停下,都累得气喘吁吁。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江仁初明知故问地笑着,清律第一次觉得这人实在腹黑,论一般人看他这张人畜无害且正经的脸都猜不到,馊主意出起来倒是比谁都快。不过清律自己也心虚,咂咂嘴道:“反、反正跑都跑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两人便并排走着,清律的心思不一会儿便被满目琳琅的小吃和物件吸引走了,她东看西看,几遭下来手里就抱满了东西。
“给,尝尝这个。”她递过去一只竹签子插着的糍粑,一口咬下去,甜蜜细腻的红糖浆水就流了出来,混合着炸糯米的醇香简直究极,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江仁初笑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难道这皇宫里的御膳食还不如市井小吃来的美味?”
“唔,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那些个食儿都吃腻了,各有各的好吧。”清律嘴里塞满了食物,含含糊糊地回答。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便经常带你出来逛夜市。不光上巳节,民间夜晚有很多消遣,都是宫里所见不到的。”
“那敢情好啊!”
他们走着便到了一个卖小首饰的铺子前,那老板正招呼着生意,看到两个衣着虽简朴、布料气质却不凡的人自然要招揽:“哎,两位公子,要不要来看看簪子玉佩?买给心上的姑娘戴也是极好的。”
清律抬眼看了眼:“算了吧,五花缭乱的。”
她刚要走,江仁初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管:“稍等下,看看又何妨。”说罢便自顾自地开始挑选。清律一向不喜欢这种繁杂的女孩家玩意儿,便站在一旁等着,不一会儿便见他看中了一支簪尾雕成树枝模样、镶嵌着珠花的梨花簪子,付了钱,转身递给她:“这支可喜欢?”
“还行,你不用送我首饰,反正妆奁里一大堆,我最讨厌挑这种东西了。”清律只看了一眼,轻轻摆了摆手,做完这套动作后她才发现自己有点不礼貌,忙又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啊,因为平时梳妆的事都是采薇做的,我根本不费心思。你这支簪子很漂亮,谢谢你送我。”
她赶忙接过来,见江仁初脸带诧异地看着自己,又笑了笑:“真的好看。不过现在毕竟乔装,戴支女簪未免有些怪异,等明天我便戴上啊。”
“好。”
江仁初挑挑嘴角,接着负手向前走去,皂色的衣带随风而飘,似杨柳似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