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探监(第1/1页)许你一生浮世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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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那条高墙拔地而起的狭长永巷,便是关押宋瓷的地方。

    清律和看守的侍卫打了声招呼,采薇悄悄将一小袋银子塞给对方,便被人引了进去。

    底下阴暗潮湿,只有接近房顶的一扇小窗,即便是白天也需要燃着火把。她被腾起的灰尘呛到,忍不住咳嗽几声,便来到了宋瓷的牢房。不过宋瓷毕竟是皇室女眷,自然不能与其他囚犯等同,她的牢室有桌椅床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摆放着只动了几口的饭菜。

    而宋瓷抱膝坐在床角,看着那一小格窗棱外的天空正发呆。

    “一炷香时间后我来带您出去,有事您记得叫我。”那狱卒给她打开锁,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清律走进去,脚踩在干稻草上,四下看了看。

    宋瓷回过头恶狠狠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将脸扭过去。

    “八妹妹,我来看看你,在这待得可还习惯?”

    宋瓷冷笑一声:“与你何干。你少来着看我笑话!”

    “你这副模样,凭什么不让人看笑话?”

    清律走到一把椅子前,像在自己家般自然地坐下,“应该不好过吧,即便父皇再照顾你,这牢房也远远不及自己闺阁待得舒服。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不施粉黛的憔悴模样呢。”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险险躲过宋词扔来的枕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栽赃了你,可是现在也这样了,你不用特地过来嘲讽一番吧!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心笑得太得意,把自己噎死!”

    清律叹息一声:“我俩再不济也是姊妹,你对我何来如此大的仇恨?况且,我没招惹你便被诬陷,现在过几把嘴瘾又怎样。况且,我是来帮你的。”

    宋瓷冷嗤:“你帮我?黄鼠狼给鸡拜年!”

    “……”清律实在不懂她为何对自己持有如此大的恨意,是因为方才一顿嘲讽吗?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光是为宋颦儿做事?

    “我是不愿帮你,但是,你妹妹也来找我求情,要我在父皇面前为你说几句软话,甚至……”

    “甚至什么?”

    宋瓷立刻有了反应,她猛地跳下床,想要抓住清律的衣领,却被采薇拦住了:“你这个贱人,你让她做了什么?你说啊!”她骂着就哭了出来,没有采薇的搀扶便滑到了地上,抱着脸痛哭起来。

    “……总之,你只要记住,你妹妹想让你减罪,她不想你受苦。”清律看了她一眼,语气中还是不自觉滑落出一丝同情,“宋瓷,你真的要隐瞒你背后的真凶,替他挡罪?说实话,我这饵本想钓上那条大鱼的,没想到却是你,你只是颗棋子吧,什么都不说,这样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真的好吗?”

    她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尽是引诱之意。宋瓷停顿了一下,虽然依旧在哽咽,但肯定多少听进去了一些。

    清律知道她憋不住的,甭管是阿谀奉承还是踩人一头,无非都是为了构织自己的未来。她这样狡诈的人,又怎么会白白牺牲自己?况且还留有一个亲妹妹。

    “七天后父皇亲自提审,那时再反口就来不及了。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肯说吗?”清律蹙起翠眉,蹲下身与她平视。可宋瓷依旧掩面痛哭,完全不理会她,“你……你究竟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残害手足乃是大罪,以你一人全盘接下这罪名,闹不好是要被逐出宫去贬为庶人的!你若走了,你妹妹怎么办?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到时还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懂什么!我……我怎么可能不为阿荷着想!可是……可是,我不能说!我若说了,即便现在侥幸不死,以后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弄不好连阿荷都会被我牵连……”

    宋瓷绝望地闭上眼,拼命摇着头:“不能说……不能说,若是我现在死了,阿荷或许还能逃过一劫。都怪我……我为何要如此贪心,现在报应来了……但只要别连累阿荷,这就够了。”

    清律五味杂陈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瓷哭了一会儿,忽然收声,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冷声道:“你回去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不过既然你能察觉到不对,就说明你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她坐回床边,继续保持一开始的那个抱膝的姿势。

    或许……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清律与采薇对视了一眼,刚要转身出去,却听宋瓷在身后默默说道:“我……过去干了很多得罪的事,也不奢求你原谅,但只求你别把对我的怨气转嫁到阿荷身上,可以吗?”

    “……你们姊妹俩的感情真好,可即便如此,你宁愿被赶出去,也不想说出真相?你就这么确定你死了事情就会一了百了,幕后黑手就会放过宋荷?”

    宋瓷没有说话,只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清律喟然道:“你放心,我不似你,绝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宋瓷的身影在听到这话后猛地一颤,接着将自己缩得更小。

    她知道她是羞愧了,却看破不说破,转身出了牢房。

    屋外的空气清新而沁人心脾,阵阵微风也似乎将牢里带出来的霉气吹走。清律和采薇沿着永巷朝外走去,那两道高墙将天空遮蔽得只剩窄窄一道,好似怪物的食道那般冗长又逼仄。铅灰色的墙壁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似乎随时都要像中间压来,将那过路人挤成肉酱。

    清律忽然明白过来,何止是牢中人被束缚,他们也不过是以另一种名义被囚禁在这巨大又精致的牢笼中罢了。

    沈昭仪尽管得宠却想要逃入世俗,这不是矫情,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笼中鸟对自由的渴望,那是一种骨血里的本能。谁天生就屈服于囚禁呢?有的人安乐,有的人却不甘。

    她如今终于懂了一二,以前不过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早已对这些东西麻木了罢了。

    清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