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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葬礼如期举行。
霖雨好不容易等到停歇，太阳出来后，地面的水迹便大片大片地干涸了。
这一次和上次参加的相比，规格和等级也都高了不少，满屋的白色稠蔓和鲜花，轮到清律等人进屋祭拜时，她甚至以为自己踏进了另一番白雪的世界。
她留神了一下宋颦儿。她褪去一身红妆首饰只着丧服，头上斜插着一支蓝色宝钗，簪身一路渐变像冰雪一般的白色爬至半途便停下，看起来与白衣交相辉映。未施粉黛的时候倒是清丽了不少，如一朵雪中白梅般安静且清濯地站在一旁，默默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吊唁结束后，还有一项从前朝才开始流行起来的环节，尤其是皇室家眷逝世后，为了祝愿其依旧雅致清和，便向死者敬茶，其实与民间敬酒的规矩差不多，只不过要轮到长辈们做，小辈们则等在外面或者离去。
宋颦儿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后边离开屋子，只身一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清律疑惑，为何她的贴身宫女月拢没有跟在身边，便也悄悄跟上。走了半晌，才发现她的目的地是茶房。
她来此地做什么？
正想着，宋颦儿慌忙地四下看了看，接着转身闪进茶房，而屋内的人似乎被调遣开来，难道……
脚比脑子更快一步，清律几步走过去推开门，将正站在茶壶前抬着手不知要做什么的宋颦儿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过身，在看到是清律后脸色煞白一片，接着不等她询问便凸自出声，仿佛心虚道：“七妹妹啊……我，我只是来看看茶水烧得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便告诫这些奴才说母妃最喜欢的是玫瑰荷叶茶，让他们别搞错了，结果这就……”
清律扯了扯嘴角，走上前一步：“四姐，泡错茶叶问题还小，没人追究，可若是出了其他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宋颦儿干笑一声，下意识地朝后退去，眼睛却紧张地盯着她。
“姐姐的簪子，是蓝宝石制成的罢。”清律忽然指了指她头上唯一的饰品，“方才我看姐姐簪子白蓝相间，以为是独具一格的设计，后来仔细一想才发觉那只是毒素与簪子产生的反应结晶，再加上你鬼鬼祟祟溜进茶房中，还特意支开看守的婢女，我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你想给谁下毒？云贵妃？”
屋内沉默一片，半晌，宋颦儿才喟叹出声：“是……你倒是聪明，居然连这等小事都注意到了。”她说着，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看了看上面结着的白色晶体，“这簪子是今年生辰母亲送我的，我给簪尖处抹了毒，想用它亲手了解杀害母亲的仇人，可是却也成了暴露我的原因……或许有些东西冥冥中已经有了定数。”
清律蹙起绣眉：“你就如此断定是云贵妃动得手？难道你就不怀疑是九公主？”
“她那般瘦弱，便是竹筷都比她结实，怎么可能偷袭得了我母妃。况且，她什么都告诉我了，是云贵妃，是她害得我和十三妹，还栽赃给了八妹，便是为了惩罚我母妃办事不力……”
宋颦儿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滚落出来，“我要杀了那贱人，今日是最好不过的机会，我要让她为我母妃陪葬！”
清律冷眼看着她双手捂着脸小声痛苦，少倾才略带嘲讽地说道：
“看到今天，我倒想起了一件往事……你不觉得这事很熟悉吗——姐姐以前，就这样害过我对吧。”
宋颦儿不敢再直视她那灼灼目光，心虚地移开头：
“……我之前是想要你缺席太后的寿宴，结果那个被我买通的丫头笨手笨脚，竟然还搞错了日期，提前一周给你下了泻药……不过后来我也没想到你会把她罚死，便将计就计在太后面前参你一脚，那时是我不对，只求你别把此事告诉父……”
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臂便被用力握住了，清律面目略显狰狞地看着她，眼神中清晰倒映出宋颦儿的影子：“你说什么？你给我下的是泻药？”
“是……”宋颦儿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直往后瑟缩，“可是你不是也没喝下去吗，就不能放我一马？”
泻药……毒绝不至死，这么说来，给自己下毒的其实另有其人。
清律瞬间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全身涌过，直钻入天灵盖，将体内的血液都抽干冷冻似的，浑身都发毛起来。
宋颦儿看她这样子，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便抽出自己的手想要悄悄离开，结果刚迈出一步，便听清律在身后道：“今日之事我可以为你保密。只是，你今天说的话当真没有谎言？你单给我下过泻药，没用过其他手段？像是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剧毒？”
“当然不曾……我便是再嚣张跋扈，也不可能拿妹妹的命开玩笑，若是被父皇察觉了端倪我也就惨了……”宋颦儿语气真诚道，她眼神微濡，睫毛上还挂着水气，实在让人难以怀疑。清律定睛与她对视了片刻，却也无法从她脸上找到扯谎的痕迹，便深吸一口气：
“也罢，我便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我也要提醒你，不管是不是云贵妃杀的人，有了之前字条一事，她都必定万事提防，更何况是入口的茶水。这种毒轻易便能测出来，你现在动手，不说是否成功，简直就是顶风作案，把靶子往自己身上捆。”
顿了顿，她抬起头，“是九公主教你这么做的吧。”
宋颦儿一怔，却没有回答，但从她的反应中便能得到答案了。
“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她与云贵妃不共戴天，况且现在的你刚失了母亲，情绪更是好把控，三言两语便能条所以个人，拿你当枪使再适合不过了。”
清律说着，走到门边：“四姐姐，在我眼里，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希望你莫要头脑一热做出傻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来日方长吧。当然怎么选择，还是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