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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物件相伴。
我回了院子,寻觅了许久,思忖来思忖去,最合适的,莫过于我那本小破书了。
好在,塔内陈列一应俱全,如同一方小小的天地,时有鸟语,偶有花香。
塔中的咒力,每天残食着我的气血,我的身体日渐虚弱下来,但心情却格外的宁静。
我自书中看了许些故事,哭了笑笑了哭,但更多的是为某一段故事而感动。
想起涂拾曾经同我说过:这书中有泪。
如今细品来,我倒觉得其实不然,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泪中书。
一日,一老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眨巴着眼睛环视四周:“什么破地方?”
是相兰侯老。
从前,我便十分好奇,他是如何知晓那样多人世间故事的,现下终是知道了,原来他是书灵,是我这泪中书的书灵。
因着我将这书带到了塔里,他便也被召唤了进来。
在塔中的日子里,在相兰侯老的故事中,我知晓了原来我同小白的缘分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只不过每一世他都是因为保护我而死。
我一遍一遍地将自己和小白的故事从小破书里翻过,一遍一遍地看我们的故事,回忆小白的音容笑貌。
每每见我落泪,相兰侯老便会出现同我感慨几句。
从他无尽的感慨中,我知晓了为什么有些事情是无法从书中看到的,就比如从前我使出浑身解数想从书中看见我同小白的未来,但却毫无用处。
此书,永远无法记录不服天命之人的命运,因为会有太多的变数。
自始至终,我与小白的相逢,重逢;开始,结局全都在命理之外……
时光荏苒,终于到了我受罚的最后一年,也是我被关在这塔里的第三百个年头。
我知道,小白他一定在外头等着我,大家都在等着我。
我常常想起,从前在镇子里的事情,尤记得小时候,村子里的梅子阿婆在三十几万岁的年纪上同我说:小幺啊~人这辈子不管有多长的寿命也总是会觉得短,会觉得不够。
奈何那时年纪小,理解不来那么多。
晃晃乎乎三百个年年岁岁之间,恍若无穷无尽的修行之中,我似乎也懂了些许。
不过,我觉得我和梅子阿婆不同,这短短凑不成整十万的小半生,愣愣被我过成了三辈子,遇到了些事,也遇到了些人,亲人、爱人、友人,该有的我一样都不少。
如果说不够是短短不够的,但若说是够,好像,也是够了的······
忽然,头顶明朗起来,日光大盛。
我看见小白向我走来,知晓这是三百年的处罚尽了。
我看见更多张脸同我微笑着打招呼,有二叔,二婶,涂拾,有毕歌,布偶,师父,小黑,隐隐约约还有一位眉眼陌生的女子攥着毕歌的袖子神情怯怯的。
想是身上的气血被塔中的咒力残食地尽了,我无力地晕倒在一团雪白的云雾之中。
醒来时,却是在一处低矮的房间之中躺着,鼻尖萦绕着做安神用的香,屋外隐约传来烤兔肉的香气。
我起身,缓缓地掀开一道道帐帘,推开低矮的屋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走到院子里,小白坐在火堆旁,手里的树枝上串着一只兔子,兔子肥硕圆润,正被烈火烤得流油。
我走过去,小白对着我笑:“饿了吧?”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出塔的前不久,之后还去了趟文闵仙翁处,说要让我做天帝,呵,真是够扯。”
我环顾四周,入眼皆是陌生的环境:“你不是喜欢凡间吗?我同大家说要来凡间历练历练,怕你二叔不让,昨夜连夜将你偷出来了。”然后,是一脸骄傲的神情。
“......”我想起小白曾经问我的那句话“你喜欢我什么”,如今我确实想出了答案,他总是能令我爱恨交加,哭笑不得,既生气又舍不得训斥。虽然也不知晓这算是不算。
小白将一条兔腿扯了下来,用竹枝串着递到我的面前:“尝尝,这是寒月塔中没有的。”
吃完了兔子,又从一旁掏出个食盒:“你吃,这也是寒月塔中没有的。”
我发现,小白仿佛对这个寒月塔有着不一般的执念,因为后来,小白的话句句离不开寒月塔。
吃完了饭,他徒手将软塌搬进院子里,让我躺着:“这样的日光大致也是寒月塔中没有的。”
黄昏,他拉着我的手散步:“这样的晚霞也是寒月塔中没有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钻到我的被窝里来:“你搂着罢,我也是寒月塔中没有的。”
我鼻头酸了酸,心底汹涌着暖意。
小白瞧着我:“感动得想哭了吧?在寒月塔中没哭过吧?想哭便哭吧,”
我使劲地眨眼睛,想将眼泪憋回去:“可是,曾经有人和我说,在凡间我的眼泪是很值钱的,能医百病,不能浪费了。”
小白笑:“你晓不晓得那是师尊他老人家做的一个局?”
言外之意:师尊的话你都能信?
三年的时间,我们走过了人间山河,看遍人世繁华。
果然,我可能还是不适合做一个凡人,生火做饭对我来说无比艰难不说,不能使用术法的规矩令我十分无力。
这种感觉,就像你本来是个有翅膀的,能顷刻间逆风飞行两万里,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不能再用翅膀了,于是你磨烂了脚指头也不能走出两万里。
我心下觉得自己的这个形容贴切极了。
其实,主要是心疼小白,每天为了养活我劳心劳力。
于是,我们回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