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土寓大有别 君率残相近(第1/2页)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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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骑两个战场加在一起,邕军伤亡不到两千,主要是步卒,余者尽降。

    令狐奉召见降军中的中下级军官,亲自加以抚慰;命莘迩、曹斐等分别给各部降卒传命,许诺:“降者不杀。待破王都,凡名在士籍者,悉去其籍;论功行赏。”

    命令传下,诸部兵士欢动。

    一派欣喜的气氛,哪里还像是刚打败仗的降卒?即便是负伤的,也个个兴高采烈,竟是无不斗志昂扬,看他们的架势,恨不得立刻就要跟着令狐奉打回王都去。

    傅乔不觉对莘迩喟叹:“民皆以在士籍为苦且贱,虽严刑峻法,犹逃亡不绝。主上释降卒其籍,已得三军效死。”

    两军交战时,傅乔一直跟在令狐奉的身边,沙丘上簇拥令狐奉的数人中,便有一人是他。

    士籍的唐人百姓,完全是当权者维持政权、进而攫利天下的工具,从生到死,不得自由,每年有那么几个假期,也是当政者为了保证兵源充足而才给他们,让他们回家属拘居区繁衍后代的,近乎畜养。总而言之,能够脱掉此籍,成为编户齐民,拥有自己的土地,拥有正常的家庭,使子孙可以像常人一样生活,得到稍许的自主,实为所有士籍者的唯一心愿。

    当然,降卒之所以可以如此快的自我调整、转变身份,亦非仅仅是因为令狐奉的一句“悉去其籍”。

    另有一个重要的缘故是,对於定西国的普通兵士们来说,令狐奉与令狐邕并无多大的区别,他两人都是王室的嫡系大宗血脉,虽说令狐邕是现今的大王,可令狐奉能征善战,为定西国立下汗马功劳,在军中的根基远比从未上过战场的令狐邕深厚得多,被俘虏的步骑中,不少人曾跟他打过仗,所以於情感上并不抵触令狐奉。

    情感既不抵触,那就要看奉、邕二人的对比了。

    令狐邕没给过他们好处,并且无军事上的才能,而今王都的局势谁都可以看出,他们这一战败,已是危哉,而令狐奉则长於军阵,又答应脱去他们的兵籍,两下对比,当然转投“明主”。

    莘迩等给降卒们传罢命令回来。

    麴硕的部曲将校们络绎赶到丘下,向令狐奉献俘。

    郭白驹、索重、唐艾等皆在俘虏之内,拿眼看去,沙地上跪倒一片,不下二三十人。

    令狐奉背着手,踱到郭白驹的身前,踢了踢他,笑道:“白驹?”

    郭白驹披头散发,双手被缚於身后,曲腿欲起,甲士们把他按住。

    他强项昂首,死盯住令狐奉,恨恨骂道:“老虏!”

    令狐奉愣了下,问押郭白驹来的将校:“他的胡子呢?”

    郭白驹须髯黑密,在国中小有名气,有美髯之称。现下,他的胡须却零七八落的,显是刚削过不久;再观其解散的头发,度其长度,应也是削去了一截。

    将校们答道:“抓住他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令狐奉摇头晃脑,对左右诸人叹道:“有情有义啊!”

    曹斐凑趣,问道:“主上何出此言?”

    “你们看,昔之美髯公,现在只有个秃脸,须髯何去了?”

    “何去了?”

    “定是被他自己连头发一起割掉喽!”

    “哦?不知割掉为何?”

    “你猜不出么?”

    曹斐配合到底,装作不知,愁眉苦脸地说道:“臣愚昧,猜不出。”

    “只能是遣人送去给他的小姘头了。”

    曹斐等人哈哈大笑。

    郭白驹双目喷火,用尽力气,却不能挣开甲士们的控制,詈骂不止。曹斐过去,叫甲士掰劳他的嘴,拽出舌头,取短匕切断,随手丢弃。郭白驹血流染沙,兀自呜呜不绝。

    令狐奉戏弄够了郭白驹,转去到索重身前,居高临下,问道:“老索,你降不降?”

    索重把脸扭到一边。

    他是令狐邕父亲留给令狐邕的顾命大臣,若不是他与令狐邕通过郭白驹暗中串联起事,令狐奉此前也不会逃亡,自知令狐奉不会放过他。

    果然,令狐奉略等稍顷,不见他的回答,即不废话,说道:“老索,我父王在位时,你我少年为友,我兄王在位时,咱俩共御东秦,国内夷乱,敦煌激战,要非你及时援至,我亦不得反败为胜;我兄薨后,你处处与我作对,然我知你受我兄顾命,是个忠臣,我不怪你。今日,你不降,我亦不辱你。你放心,我会给你留一个子嗣。”令道,“杀了罢。”

    索重说道:“多谢君上开恩。”对提刀的甲士说道,“劳驾,请帮我系好鍪缨。”

    得了令狐奉的允许,甲士帮他把兜鍪下的带子系好,为他把兜鍪置正,然后举刀下砍,连砍了四五刀,砍下了他的首级。

    君子死,冠不免,此古君子之遗风。

    当代阀族、名士,固多清谈放浪,无用於民者,也有如索重此类竭诚谋国,死正衣冠者。适才令狐奉侮辱郭白驹,充满了轻佻,此时观索重之死,使莘迩觉到肃穆。

    将校们也感到了这一点,没有了浮浪之声。

    傅乔与索重说不上熟悉,但认识挺长时间了,悄悄地叹了口气。

    令狐奉巡遍余下的俘虏,凡是令狐邕死党的,杀之无赦;与令狐邕没甚关系,只是从军来战的,他均问一遍“降或不降”,降者即免死,不应即杀之。问到唐艾处,唐艾答道:“降。”

    唐艾在俘虏中很显眼,别人戎衣,唯他名士作态。

    莘迩早就注意到他了,见他应降得痛快,心道:“不是不识时务的。”问目不转睛关注唐艾回答,神情由紧张变为轻松的傅乔,“夫子认识此人么?”

    “他是我的故交之后。其家与我家是州里人。”

    莘迩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老傅的老乡,与我俩一样是个寓士。”

    自天下乱来,北地尽沦夷手,定西国独保西北,前后逃难来此的士民极多。百姓多,士人也多,如此一来,陇地的士、民两个阶层就因之而分成了大小两块,大块是土著,小块是流寓。

    如刘壮祖孙俩,便是流寓的百姓。

    又如傅乔、唐艾,包括莘迩,虽说“贵贱别途”,他们属於高高在上的士人阶层,可究其在陇地的本质身份,其实与刘壮祖孙一样,也是原籍外州,流寓在此的。

    莘迩与傅乔的祖籍都在关东。

    莘家、傅家迁入陇地较早,俱是已数代居陇了。

    但是,与刘壮祖孙俩难以被土著百姓彻底接纳相同,如莘、傅这样的寓士,不管你来陇多久,亦很难融入本地的土著士人圈子。毕竟政治、经济上的利益是固定有限的,官职、土地、徒附人口就那么多,本地的士族肯定不愿意有外人来给他们分走。两下可谓黑白分明。

    莘迩早前对土、寓之别缺乏了解,随着在此世的时间越长,翻出的记忆渐多,兼以本非当世人,已经是客,明白了土、寓的区别后,此身又是寓士,这会儿再看唐艾,多了两分亲切。

    非是令狐邕死党的,悉数愿降。

    令狐奉叫麴硕给他们安排个地方,暂时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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