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赠君葡萄酒 临台阅军训(第1/2页)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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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涫城西二十里,万亭。

    亭前高大的华表下,停放了几辆大小的牛车,拴了十余匹马。车顶和马身上覆盖以作遮雨之用的毡席,已被不紧不慢的春雨淋湿。

    七八个玄甲的骑士持槊列於门的两侧,门下站着三个士人。

    中间的那个士人年有三十,剑眉朗目,帻巾裹头,著圆领胡袍,腰金钩带,没有配剑,穿了双短皮靴,靴面黝黑发亮,分毫不见雨泥的污渍。他叉腰而立,观望道路对面的田野。

    陇州域内适宜农耕的区域共有三块,黑河流域的张掖、酒泉地区是最大的一块,地势平坦,土质细腴肥沃,河流密集,故中原政权最初在河西的军政机构就选在了这里,推行移民屯田。

    方下仲春,正当植麦的时候,因而虽然下雨,田间仍有不少的农人和贵家的徒附、胡奴们忙碌。为便於劳作,多数农人衣服单薄,有的仅着犊鼻裤,光个膀子,弯腰翻土;间或有戴斗笠、披蓑衣,巡视其间的,那是大户大家的徒附、胡奴头领。

    “明公。”

    “嗯?”

    左边的士人蹙眉说道:“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宜?”

    “有什么不合宜的?”

    “鹰扬本是大王的旧臣,前些时,又刚与大王共患过难,可谓从龙功勋。明公如此不给他脸面,倘若惹恼了他?”

    叉腰而立的士人“哼”了声,说道:“‘从龙’?他叫甚么从龙?他有功,我就没功么?我此前未对你们说,大王未返王都前,曾遣曹斐来郡中,我那会儿就、就……”

    这人便是酒泉太守氾丹,左右的两个士人分为他的郡功曹和主簿。他算是令狐奉的旧部之一,令狐奉联络旧部时,曹斐也给他送了封令狐奉的信,那会儿他就答应响应令狐奉起兵了。只是,当时令狐邕尚在位,此等“不忠於君,改换门庭”的话,说到一半不太好往下说了。

    左右两个士人听懂了他的话,面面相视,皆心道:“还有这段隐秘?”

    氾丹顿了下,改换话题,说道:“别的不提,只大王登位的这一个多月,要非我,酒泉能安安生生的,丁点乱子也无有么?”

    左边的士人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杜府君昨天就已到了,明公……。”

    右边的士人不屑说道:“杜府君外来寓士,能与明公比么?西海说是一郡,与一县何异?户两千,口万许,区区末郡,又能与吾酒泉大郡相比么?”

    杜亚本籍京兆杜陵,其先为唐征南将军,避乱陇地,遂世代仕於令狐氏。氾丹族为土著,累世簪缨,是陇地有数的高门阀族,令狐氏称王,得其族之力甚大。杜、氾两家在陇地的族望不能比。

    西海郡名为一郡,辖下只有一县,人口万余。酒泉是陇州的几个头等大郡之一,虽分出了三县,另设建康郡,然犹辖六县,民口十余万。两者也没法儿比。

    “……是不能比。”

    右边的士人对氾丹说道:“鹰扬当年乡评五品,而下以寓士之身,侥幸之功,跃迁郡守、鹰扬将军,位已至极矣!明公昔得三品,栋梁器也!今明公千金之躯,应王令之召,移驾建康,鹰扬不至郡界迎接,是他的无礼,怎能反责明公不合宜呢?”

    此人之言,深得氾丹之意,他连连点头,乜对左边的士人说道:“敬道,君长所言才是正理。”

    “乡评五品”,说的是本朝实行的九品官人法。

    简而言之,此法分乡九品和官九品。

    官九品即是官职的九个等级;乡九品即是士人当官前,郡县中正给士人定的九个等级。

    乡九品与官九品对应。

    比如莘迩,入仕前被郡中定为五品,那么入仕后,如果乡品一直没变,中正不提高他的乡品的话,他最终就只能做到五品官,换而言之,他目下的任官太守、鹰扬将军,已是他仕途的终点了,再有改换,也只能在五品的范围内打转。

    氾丹被定为三品,他将来就可以再从太守的官位得到升迁,直到官居三品为止。

    所以说,莘迩虽是“从龙旧臣”,跃迁之后,现在与氾丹的官位相同,可从未来的仕途来看,他比不上氾丹。未来仕途比不上,倒退回过往,起家的官职上,他也比不上氾丹。起家官通常比乡品低三四等,莘迩以九品起家,氾丹以护羌校尉司马起家,此乃七品官。

    可以这么说,於仕途上,莘迩和氾丹两人,好比一个徒步,一个骑马,要非正好碰上令狐奉逃难、篡位成功,莘迩这辈子都只能远远地落在氾丹后头,吃他的马蹄土罢了。

    一队骑士从东边驰来。

    氾丹等人停下话头,侧目望之。

    字叫“君长”的士人姓田名寔,他眼神好,看清楚了来骑中的当头者,说道:“是方才来过的那个胡虏军侯。……明公,会不会是鹰扬亲自来迎接你了。”

    氾丹没有说话,心道:“亲来迎我,才算识相。”

    那队骑士驰至,氾丹几人没从他们中找到莘迩,俱是前次来过的那些髡头胡人。胡骑们无人下马,在官道上打转,踏溅起水花和碎泥;马嘶恢恢,引得田间的农人们扭头打看。

    当头的乞大力跳下马,抖抖蓑衣上的雨水,从鞍边的褡裢里掏出两个瓶子,朝上呵口气,拽袍裾擦了擦,大步来到门下的氾丹等人前,把瓶子递上。

    田寔接住,呈给氾丹。是两瓶葡萄酒。

    氾丹纳闷问道:“鹰扬此何意也?”

    乞大力挠挠头,憨厚地笑道:“将军说:下雨天冷,送给府君两瓶葡萄酒,聊以御寒。”

    明明牛毛小雨,你说雨大,车不好行;那我就春暖时节,送你两瓶酒,给你御寒。

    氾丹看看酒,看看乞大力,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将军,说我谢谢他。”

    田寔怒不可遏,怎么看乞大力的堆笑,怎么像在嘲讽,恨不得抢回酒瓶,砸到他的肥脸上。

    乞大力不知他险遭毁容之厄,只觉氾丹右边的那个士人浑身颤抖,心道:“瘦子就是体虚,不如咱体硕的耐寒。这么暖和的天,瞧把那瘦子冻得,哆哆嗦嗦。将军叫我送酒来,我犹以为没必要,不料仍是将军高明。”叹服莘迩的先见之明,恭恭敬敬地作个揖,带胡骑回城。

    田寔说咬牙气道:“鹰扬欺人过甚!”

    氾丹不语,提了酒瓶入内。

    当天没走,夜宿亭舍。

    次日,一行人出亭向东,行到下午,到了乐涫。

    字“敬道”的士人名苏清,提前去到城里通告,没见着莘迩,出来在城门等候氾丹。待氾丹等到了,他迎上去,说道:“明公,鹰扬不在郡府。”

    “在哪里?”

    “府吏说他一早出城,去了军营。”

    军营在乐涫城南,离城约两三里。

    营区分成两块,东为兵营,供兵士居住;西营比较简陋,供营户,即兵士的家属聚居。

    莘迩此时在东边的兵士营内。

    兵营又分为两区,一区是骑兵,一区是步卒。

    按照通例,步骑比应在二比一,但因兰宝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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