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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秀实这话一出口,帐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右手边的一人勃然大怒,叫道:“因你唐国将领胡乱指挥,使得我葛逻禄之兵损失惨重,你竟然还有脸叫我们给你交代!”
“大食人以有备算无备,又人多势众,战事失利岂是指挥之过?大军共同作战,自然要由一人掌总指挥,分派作战时也不可能完全一碗水端平,岂能因为遭受了些损失就擅自撤退!”段秀实立刻回应。
右手边的几人顿时都愤怒了,站起来大声连吵再骂;段秀实丝毫不怵,也站起来怒骂;刘錡身为副使总不能坐视段秀实一人对战多人,心一横也站起来与葛逻禄人对骂。
对骂一阵,葛逻禄人口渴了纷纷喝水,趁着这个间隙段秀实转头对顿毘伽说道:“叶护,怛罗斯之战葛逻禄将士不听号令擅自撤走,叶护到底做何想?若是认为无错,那我等立刻离开,返回龟兹镇向高公禀告;若是认为不应该,就请给个交代!”
听到这话,葛逻禄大将又要喝骂,但顿毘伽拦住了他们,眯起眼睛对段秀实说道:“此战我葛逻禄人率先撤退确实不该,但你等使者前来此地途中擅自杀死我葛逻禄子民、抢夺财货,还侮辱首领,你们又当如何交代?”
“笑话!”段秀实冷笑道:“洁山都督府乃是我大唐之土,你们不经允许擅自窃据,安西大都护府不追究你们已是宽宏大量,还敢要我们交代!”
顿毘伽再次扫视段秀实,又看了一眼刘錡,忽然说道:“此事待我与下属商议一番,再行答复。”
‘嗯?’刘錡再次疑惑不解:‘顿毘伽怎地服软了?’在刘錡看来,刚才双方只是毫无用处的对骂和互相推卸责任而已,顿毘伽怎么忽然就退了一步?
段秀实也不知是早有预料还是处变不惊,表情恢复了平静,说道:“那使者就等待叶护的答复。”说完这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刘錡赶忙跟上。在离开大帐前,他恍惚听到:“叶护,你这是……”
回到他们安置的帐篷,周围看守的葛逻禄人也不知是知道了他们之前杀人劫货的‘光荣’事迹,还是知道了方才大帐内的争吵,反正对他们怒目而视,右手紧紧握在刀柄上。段秀实将他们看做空气,径直走进去,又索要奢侈的饭食。侍者一脸不忿的将饭食端来粗暴地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帐篷里只剩下段秀实与刘錡两人。
段秀实与刘錡随意谈笑几句,开始吃饭。刘錡在走出大帐前还想着询问他,但此时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改了主意放弃询问,只是与段秀实一边谈笑一边吃饭。帐篷内一时只能听到他们的说笑声。
下午叶护顿毘伽没有召见他们,他们也不着急,继续颐指气使的使唤侍者。帐篷内外的葛逻禄人人人皆愤,如果不是上头的严令,估计早就将他们砍的死无全尸了;护卫们也都十分紧张,只有段秀实仍似一无所觉。
第二日上午叶护召见了他们,并且说道:“怛罗斯之战我军擅自撤退,确实不该,愿意向大都护府表达歉意。不知高公想要怎样的交代?”
“高公要求,必须赔偿安西大都护府奴隶一万人,……,以弥补因葛逻禄将士擅自撤退造成的损失。”段秀实道。
顿毘伽似乎觉得这个条件太高,又争辩几句,想要让段秀实降低要求;但段秀实寸步不让,顿毘伽犹豫了好一会儿,但最终完全答应了段秀实的条件。
他们离开大帐返回帐篷时,刘錡注意到帐篷内外的葛逻禄侍者与护卫都换了人,新来的都面容严肃,而且似乎受到了严厉告诫:尽量不与唐人说话,如果被唐人使者叱骂鞭打了也不要愤怒叫嚷,只是默默服侍、保护便好。不过段秀实除有一次因服侍之人确实做了错事叱骂外,再没骂过,鞭打更是一次也无。
他们在葛逻禄人的地方又住了二十多天,叶护顿毘伽偶尔会请他们两个一起吃饭,宴席上都是宾主尽欢,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激烈吵嚷。待顿毘伽从各个部族将允诺给大唐的奴隶、财货收集齐全,段秀实亲自清点一番确定数额不差后,派两个唐人护卫去嗢鹿州报信,又对顿毘伽说道:“我等只有四十二人,恐怕无法押运这一万名奴隶返回龟兹镇,还请叶护派人协助押送至洁山都督府与嗢鹿州都督府交界处,我已使人去通知嗢鹿州都督府遣兵接应。”
“好说好说。”顿毘伽满口答应,指着一名大将道:“博果尔,你协助唐国使者押送这些奴隶。”
“是,叶护。”那人答应一声。刘錡看了一眼,发现他是头一次面见叶护顿毘伽那日和他们两个对骂的人之一,但此时他脸上毫无不满或愤恨的神情。
当日下午博果尔押送着一万奴隶、财货送他们,同时也是保护他们离开洁山都督府。
嗯,段秀实与刘錡确实需要葛逻禄叶护直属的部族士兵保护。段秀实在来的路上不知袭击了多少葛逻禄部族,而且他们是原路返回会再次碰到这些部族。他们当时是有备算无备、人多欺人少,返回时可就没那么便宜的事情了,那些部族多半看到大唐的旗帜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们乱刀砍死。
刘錡在返回的路上不知道见到多少部族神情激动的围上来,然后在博果尔和他下属的劝说下不得不退下。
终于,他们来到两个都督府的交界处,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嗢鹿州将士。双方进行了交接,博果尔带着人马返回。在双马交错而过的时候,刘錡注意到他松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段秀实也松了口气,和带兵的嗢鹿州司马说了几句话,待大军启程后回转回来,对刘錡笑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询问我吧。”
“有些事我已经猜到了,但有些疑惑尚未解开。”刘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