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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第的事,对朱由校来说不过是个插曲。
王威战死消息传回,朱由校甚为惋惜,可当听见一名忠贞将领是因小人贪生而死,却着实让他愤怒了。
害死大将的小人必须绳之以法,于国、与军心都有好处,可自诩为关外大将,连番抗旨不遵的宁远兵备袁崇焕,也须得惩戒。
想必魏忠贤也知道该如何处置高第,姑且静观其变。
魏忠贤是小人中的小人,可这小人一旦要是对某人忠心起来,就会令人变得万般为难。
当年王安手下的宦官魏朝,就是凄惨死于凤阳皇陵,若非是朱由校及时表露态度,王安的下场想必还不如那魏朝。
这次高第捅出了这样一个篓子,魏忠贤能主动来表明事实,朱由校心中很是欣慰。
这次在魏忠贤面前表露的态度愈是刻薄寡恩,魏忠贤对付高第的手段也就会越狠。
朱由校有些期待,小人是如何处置小人的。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这才将心思放在王在晋前日送来的一书上,刚才其实一眼都没看。
历史上,这本书是在崇祯十一年成书。
继位之初,朱由校就曾特别问过王在晋关于这本书的事情,也交待了要实事求是,万历及天启二朝已发生的及将要发生的,有什么写什么的原则。
将近四年的功夫,王在晋完成了这本著作的第一卷,报房也快马加鞭将印出后的第一本送到了紫禁城。
见魏忠贤时朱由校手上拿着的这一本,也是目前存世的唯一一本。
第一卷讲的是自万历十六年起,一直到万历三十六年这二十年间大明发生的各种事,包括了援朝、播州、宁夏三大战争,还有辽东建奴兴起的归根溯源。
王在晋在这本书中,概述辽东分野、沿革、战略地位、边防及朵颜、福余、泰宁三卫,海西、叶赫九部同建州的势态。
除此以外,他还特别表达了自己关于建州之所以兴起,大明从何时开始逐渐下坡的看法。
不过在这之间,最主要内容还是叙列此二十年间辽东战事。
王在晋依年按目,历叙战守梗概、兵饷要务、将士怯弱、官僚相讦情况,引录朝臣奏议、攻讦,敢言敢写,朱由校看的很是起劲儿。
这本书据说在后世乾隆年间被禁了,这回王在晋写出来,朱由校除了打算在日后全书发行以外,也要留在宫廷里一套。
以往宫廷里那么多儒家著作,是该有一本这样的书来换换口味,也让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们看看战争带来的恶果,知道一下大明的边防形势!
“好,这本书以后就摆在西暖阁,朕看着方便,后世的皇嗣们来此处处理政务时,也能时刻警醒!”
朱由校赞叹一句,随手将书交给王朝辅,淡淡说道:
“传旨,叫广宁参议孙承宗进京面圣,朕要当面问一问他袁崇焕的事,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对于袁崇焕,朱由校正是因为他在后世那般大的名声,考虑到多少有些能力,所以才会一忍再忍,留他守备宁远。
可袁崇焕也是执拗得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整天朗朗上口的就是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崔呈秀不是朱由校,他不知道袁崇焕在后世有多大的声名,他只看见一个小小的宁远兵备,忤逆兵部檄令也就算了,居然还三番两次抗旨不遵。
兵部落权,下狱,这已是袁崇焕这般作为以后必然的结局。
只是不知道朝臣们到底怎样想的,明明是袁崇焕抗旨不遵,崔呈秀明明是秉公执法,稳定了辽东局势。
可是在科道言官们的嘴里,崔呈秀虽然没了擅自议和的罪名,却也无法洗脱阉党奸臣之身。
在清流们的眼里,凡是阉党必定是小人,凡小人所谋害的,必定是天大的忠良,更何况袁崇焕是“帝师”孙承宗的门生呢!
昔日的王化贞,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
魏忠贤从宫里回到东厂,就一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傅应星上前满了一杯贡茶,恭候问道:
“大捷传闻,京城每家每户都是喜气洋洋,外头放了爆竹,喜庆得和元日节一样,舅父脸色却怎的如此难看?”
魏忠贤看了他一眼,心中有气,却不打算迁怒于亲人,伸手接来贡茶,一口喝尽,没好气道:
“还不是因为那个高第!”
“当初本督真是瞎了眼,居然向陛下举荐这样一个贪生怕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那…陛下怎么说?”
高第做的事傅应星也略有耳闻,脸色顿时一变。
要知道,上边那位眼睛里可是向不揉什么砂子的,这高第犯的事儿,难免落到魏忠贤那堂堂的东厂厂公头上。
魏忠贤要是倒了,那他这人称的“红孩儿”也就完了。
红孩儿,是东林士子们给傅应星起的外号,类似于其余的“四十孙”、“八虎”、“五彪”,流传的都是一样的凶名。
自然,许显纯、田尔耕等人眼下在北镇抚司自称体系,历史上的五彪等自然是另有其人。
魏忠贤松了口气,摊在椅子上,说道:
“爷还是懂得我的难处,没有为难,只是放了口气儿,说叫我看着办。这件事你要亲自处置,去山海关一趟。”
傅应星眼珠一转,献策道:“舅父,我觉得不妥。”
“您想,这高第是贪生怕死之徒,但是兔子逼急了也还咬人哪!他手里可是握着兵的。”
“番子们再是敢打敢拼,也敌不过那些刀头舔血的兵,侄儿贸然去了,怕是会逼反那厮。”
魏忠贤一听是担心这个,当即就是一乐,拍着傅应星的脑袋说道:
“本督的好侄儿,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就算他高第敢反,于龙、高贞又不是傻子,岂会跟着?”
“你就只管去传话,把高第给本督完好无损的押到京师,到时候你要亲自监工,让他给陛下好好儿的修三大殿!”
傅应星的确是想的简单了。
历经西南之役,还有刚刚取得的辽东大捷,天启皇帝的威望已经非常之高,地位无可动摇。
何况高第虽然是总兵,可总兵上头有总督,总督上头还有巡抚、经略,最上边还有一位督师压着没走。
任高第玩出了花来,也实在是翻不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