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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娘子微转手指,看向才刚染好的蔻丹,似乎淡了些,再弄些海棠汁涂一涂吧。
她心思飘散,见掌柜还在,便蹙起眉头。
掌柜期期艾艾,“属下觉得程家几次三番过来,想是有什么目的。”
洪娘子皱眉,提高几分音量,“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掌柜垂下眼,低应了声是,快步退了下去。
洪娘子抬眸,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光。
程家连着赭家,程家如此,谁又能说与赭家无干?
她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看了两眼便折叠了塞入袖中。
下晌,一温文尔雅的郎君陪着娘子过来挑选绣品,洪娘子听见声音,笑着走了下来。
“三娘来的可巧,昨儿才来一批菱纱和月影纱,我正想着差人去周家送信,你便来了,”洪娘子五官柔和,眉眼皆笑时,分外可亲。
孙三娘正在挑夏衫要用的薄纱,闻言眼睛一亮。
“好姐姐,快带我去看看。”
洪娘子笑着点头,目光微动,与其后的周六郎对了个眼。
周六郎笑吟吟的跟在两人身后,目送两人进去库房。
洪娘子把她带去才刚说的纱料跟前,孙三娘果然喜欢非常,急忙指挥丫鬟把自己挑中的布料包起来。
洪娘子似乎早就习惯她如此,微微退后几步。
周六郎目光温柔的看着娘子,待她选得起劲,便漫不经意的来到洪娘子身旁。
两人手微微一动,一张折叠好的纸递了过去。
周六郎手掌一翻,嘴角微勾,低声道:“多谢了。”
洪娘子轻哼一声,不满的道:“若真心,下次就莫要这般巴巴来要。”
周六郎哈的轻笑,面上带出几丝严肃,“不过是职责使然。”
洪娘子撇嘴,离开他来寻孙三娘。
这一会儿功夫,孙三娘已挑了十几匹出来,见洪娘子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二娘,这些我都喜欢,你便都与我吧。”
洪娘子很有些无奈。
孙三娘性子有些跋扈,喜欢的东西便不愿旁人也有。
她又是个眼光高的,只挑好的拿,如此一来,多少还是影响生意的。
不过看在周六郎的面子,洪娘子还是点了头。
“多谢二娘,”孙三娘爽快的付了银钱,另定了好些绣品,满意而归。
周六郎回去府里,哄走了孙三娘,回去书房。
他先将带回来的讯息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之后,不由轻啧了声。
这位程大人的外孙倒是个有胆气的,不止孤身赶去营州,还结交到冷面煞星和嚣张的陈浩,为人应该另有独到。
周六郎打开密室,将程立陈年的档案拿出来,复又细看。
当看到程立只一子一女,女诞下一女婴,便与夫早早亡故时,周六郎哈笑起来。
他将才刚带来的纸小心夹进去,摇着头出了密室。
谁又想到千里救亲的小少年,竟然是个年方十三的女娇娥。
傍晚时,程立自工部回来,袁宝儿早早备了饭。
吃完之后,三人赶去小院。
牙人和屋主正好赶来。
几人当面立契,并赶在府衙落锁之前,将文书办好。
契书落成,程立将佣金给了牙人,又请她寻几个粗使人来。
袁宝儿眉头微动,待到跟前没有旁人了,才道:“不把别院的人叫来?”
程立慈爱的摸了摸她脑袋,没有说话。
袁宝儿便知道,外祖是不相信他们了。
袁宝儿没有吭气。
梦境里,关于别院里的仆从的事很少,她离不了袁家,便不能断定他们是不是忠心。
程立却是对那些人十分忌惮的。
袁宝儿自种的那块稻田是程立当初特地挑的,周围百顷皆是程家土地,他刻意挑植株高的植物将其遮挡起来,又着管家随时盯着。
因着种的不多,打种都是亲力亲为。
满打满算,知情的一巴掌就能数过来。
然而先有抓捕宝儿,烧毁稻田。
后有他落狱,袁家来接。
无一说明,他那个院子很不太平。
这阵子他一个人呆着无趣,便想了很多。
烧稻种的目的是不想稻子问世。
陛下一直有心对雅库和土曼动兵,只因没有充足粮草,才暂且作罢。
他和宝儿研制出了地蛋,接着便是稻种,这两样东西产量惊人,完全可以解决陛下这一难题。
主和那一派的不想动兵,所以就想毁掉。
至于接宝儿的袁家,程立还拿不准袁家到底占了哪边,不过一定是时刻窥视他们就是了。
隔天,牙人带了些婆子小厮过来。
程立选了一家姓张的五口人,让翠心跟着一块去官府落户。
袁宝儿和程立回去客舍。
才进门,便觉后面后人,转身就见到程广志和赭氏。
“爹,”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叫得情真意切。
袁宝儿沉默的往后退了半步,静等程立反应。
程立淡淡睨了两人一眼,神情淡淡,“你们怎么来了?”
程广志撇了眼周遭,低声道:“爹,咱们进去说。”
袁宝儿微勾嘴角。
看来早前程书柏吃了亏,惹得舅舅长了记性。
程立到底不想把丑丢去外面,默许两人入内。
“爹,”才刚跨进门,程广志便跪下来了,“儿子知错了,爹,求您跟我回去吧。”
程广志带着哭腔,膝行到程立身边。
然而,程立眉眼冷淡,不假辞色。
程广志哭了两嗓子,见不顶用,便给赭氏使眼色。
赭氏在最初的惊愣过后,也反应过来。
临来时,她父亲可是说过了,让他们两个不论跪求还是哭诉,总要把人请回去。
赭氏在程家跋扈,半点不让人,但她又害怕自己的父亲,不敢不从。
她捏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阿爹,当初老爷是想豁了命去救您的,都是我拦着。”
“是我不许,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赭氏偷瞄程立,见他眉眼冷冷,便道:“您不知您出事之时,老爷有多难。”
“他那上官每天里只差派小吏都不屑的差事给他,他的那些同僚,见到他便冷嘲热讽,夹枪带棒,气的老爷生生病了两次。”
“还有柏儿,自打您出了事,他便停了课业,要不是看在我父亲面子,怕是学籍都要被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