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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还有些时间到课时,杨怡柳提议下棋,并与韩安云说起袁宝儿的战绩。
听闻她一出手便赢过先生,便是性子平和的韩安云也生出几分斗志来。
“我学艺不精,韩娘子可要手下留情。”
韩安云如此道。
袁宝儿跟他初初认识,不好说什么,只客气的请韩郎君承让。
两人客气过后,掷子以分先后。
韩安云为先,先落一子。
袁宝儿不明他战术,步步为营,极为谨慎。
韩安云自小浸淫棋道,哪里瞧不出袁宝儿的用以,也以维稳为主。
两人稳扎稳打,下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眼见大龙将成,韩安云眉眼略弯。
然而,不待他将三头并联,袁宝儿便把子落在了中央。
那里是最为关键的所在,断了大龙便成一盘散沙,再不能合拢。
韩安云一心成势,不想希望落空,不由怔楞了下,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大龙周围皆被对手包围,显然袁宝儿早在之前便看出他意图,只待他将成。
他有些惊奇的看了眼袁宝儿。
要知在他做大龙之时,也是做了迷惑的,便是家中最有才名的二姐偶尔也会被蒙混过去,不想今天却被这小娘子看破,他转而改成三小龙,不过如此威势便弱了许多。
袁宝儿之前一心拦截大龙,为此不惜将阵势铺开,虽将其拦下,自己却没有攻势。
韩安云如此一变,她没有大龙可应对,顿时陷入被动。
但她不急不慌,以不变应万变,直到棋盘上的子将要铺满,才轻轻掷子认输。
“韩郎君棋艺精湛,某甘拜下风,”袁宝儿起身,恬静温和,极为豁朗。
韩安云赶起身谦让。
杨怡柳由头看到尾,最清楚这局袁宝儿只微落下风,若一力顽抗,最终只能平局。
但她却在察觉无力挽胜之后,就此撤手,倒有几分不计输赢的洒脱。
如此行事,很得自比悠闲散人杨怡柳的意。
他抬眸见学生眼带温和的望向袁宝儿,忽的心里一动,想起自己的学生已将要及冠,但是一心专研学问,还不曾定亲。
韩安云似乎察觉杨怡柳目光,转而拱手,“先生,下午的课时就要到了,学生这就告辞了。”
杨怡柳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她也有课,你一并送她去农舍那里。”
恩师差遣,韩安云自要遵从。
袁宝儿说了句有劳,跟着他去农舍旁边。
农舍里是一片田地,此时青苗正在拔节,一个清瘦模样,穿着短赭,带着斗笠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拔草。
韩安云人已经送到,低声告辞。
田里的秦然听到动静,转过头见一草绿长裙的娘子正转身说了什么,而后推客舍的门。
他顿了下,心里纳罕怎地会有小娘子过来,想了片刻,才想起前阵子接到的知会,他又新多了个学生。
他握着一把杂草,从田里出来。
“你便是袁娘子?”
袁宝儿忙施礼,“袁宝儿见过先生。”
秦然将杂草扔到不远的大坑里,复又过来,“我的这门学科很简单,每天只需踏实干活便好。”
“几时干的我满意了,几时你便得成绩。”
袁宝儿没有所谓。
论种田,她还真没怕过谁,虽然这里也有十余亩,但若辛苦些,她一个人也能照看过来。
她弯起袖子,收拾裙摆,准备干活。
秦然端量她一会儿,想着小娘子们皆爱美,便指了指不远的屋舍,“那里有幕篱。”
袁宝儿咧嘴一笑,“不用。”
她打小便这么在田里跑,许是皮肤天生经得住折腾,翠心都被晒黑一大截,她偏半点事没有。
她抬脚下去田里,接着秦然早前干活的地方干了起来。
秦然跟在边上看了会儿,发现她确实会干,且干的很利索,便上了田埂。
袁宝儿这一干便是一个下午。
站在拔得干干净净,只余青绿禾苗的田里,她成就感爆棚。
秦然提着烧好的水,招呼她来喝。
袁宝儿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一溜小跑的过来。
秦然含笑看脸上带着黑泥银子的她咕嘟嘟的喝了整两大碗水,又两眼晶亮的望着田地的模样,想起杨怡柳与他说得那一袭话。
作为一个致力研究农事的先生,他很希望有人继承衣钵,但朝臣嘴上说着悯惜农人,爱惜百姓的大话,自己却要求子弟熟背明贴,已被科考。
他在此任教十几个年头,见多了为毕业,来这里混日子的学生,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喜爱正八经干活的。
秦然不由生起了一丝爱才之心。
袁宝儿歇了会儿,看着日头已差不多,担心翠心他们等的急了,便想回去。
秦然却怕一头汗的她吹半个书院的风伤身,想让她去客舍歇息一阵,“我看你有些基础,如此也不必我手把手的教。”
“我这里有几本手记,你且拿回去,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袁宝儿忙领命,跟着他进了客舍。
一进门,就看到位于最前面的三张案几,余下地方皆摆着各式工具。
袁宝儿习惯的看过去,发现里面有几样造型怪异的犁。
秦然过去上首案几拿手记,袁宝儿趁着这段功夫去看杂物。
秦然找齐东西过来,正看她在翻杂物,便道:“这是我这些年琢磨出来的,不过不得要领,大多不大能用。”
袁宝儿虽然种庄稼,但她并不参与犁地以及浇水这等重体力的活计,多数就只是远远见过,对这些东西知之不多,却也只极重要。
秦然将手记递给她,温上道:“你且慢慢看,不必急着还我。”
元宝儿接过来,恭谨行礼,抱着手记,沿着树篱一路向前。
记忆力,韩安云便是带她这么走的。
可不知为何,这里越走越偏,到最后竟然连屋舍都看不见了。
这会儿天已经有些暗了,周围的树篱似乎变成黑色妖怪,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袁宝儿心里有些慌,不敢挨着树篱,只闷着头,急急往回走。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沿着旧路,可就是回不到农舍。
眼见天上已隐约出现月影,树篱张扬得越发离开,袁宝儿心尖都在发颤,脑子里什么胡乱念头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