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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晌午,迎客楼内客来客往,热闹非凡,但今日热闹的有些过了头,争吵声沸反盈天。
“外边怎么这么吵?”谢绯烦躁的扇着扇子。
“应该是楼底下有人闹事。”嘴里塞着猪蹄的何乔倚见怪不怪道:“指不定是客人丢了东西和店家吵了起来,或者是有人吃霸王餐。”
谢绯一敲扇柄,推开门去看热闹,这一看他乐了:“嚯,举人公子为了女人和太监们对上了。”
如此博人眼球的新鲜事儿,引来了一大群凑热闹的百姓,密密麻麻的围在迎客楼门前,再加上谢绯这一嗓子的呼喊,二楼雅间的人也全冒出头去看。
“杨举人,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了。”圆脸太监阴阳怪气道:“干爹的女人你也敢动!”
跟在圆脸太监身后的太监们纷纷附和道:“就是的,干爹的女人你也敢动!”
原先不打算凑热闹的江半夏,被谢绯拉了出来,她往人群里一瞧,还全都是熟面孔,那几个闹事的公公正是曹喜手底下的。
“看到了没,站在中间穿白衫的女人就是周馥馨。”谢绯半遮脸道:“当年京城双姝之一。”
“她不是被充到教坊司?”江半夏问道。
“人是充到了教坊司。”一旁拿着猪蹄的何乔倚插话道:“老大,俗话说的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姑娘这么漂亮,当然欣赏她的人就多咯,前段日子有太监将她从教坊里要走了。”
“要走干嘛?”谢绯疑惑道,太监要女人干嘛?
何乔倚笑的贼兮兮的:“当然要走当老婆啊!这杨举人也是个厉害的,这么明目张胆的下了手。”
楼下的争吵还在继续。
被围在正中间的周馥馨一直在抹眼泪,她替杨举人辩解:“诸位公公误会了,这是我表哥,远从开封来赶春闱,只是吃顿便饭。”
“干娘,您就别折煞我们这些儿子了,儿子们可当不起您这礼。”圆脸公公掐着兰花指:“您就想想该怎么和干爹交待。”
跟在其后的太监们得了眼神,立马上前去拉扯杨举人。
“你们干嘛!”杨举人挣扎道:“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怎敢!”
“还请举人老爷过府一叙,和干爹解释清楚。”圆脸公公尖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别让我们这些人为难。”
饱读诗书,精通孔孟之道的杨举人,从未遇到如此难堪的事,周围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犹如无形的刀,刀刀锉在他的身上,气的他脸红脖子粗,但却拿这些个太监无可奈何。
谢绯叹了句:“想当初京都少年的梦中人,最后竟嫁了一个太监,世事无常呐。”
“我觉得挺好的。”啃猪蹄的何乔倚道:“教坊司不是人呆的地儿。”
两人还在相互斗嘴时,江半夏已经下了二楼,她挤进人群挡在周馥馨面前。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白脸。”圆脸太监尖着嗓子道:“该不会也是来管闲事的吧?”
“在下并不是来管闲事的。”江半夏向前走了两步,离那圆脸公公极近,她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
圆脸公公当时就来了火,这人凑上来骂他作甚?
“曹喜公公今日当值,你们就不怕他下值回来收拾你们。”江半夏将圆脸公公衣襟前露出的银票一点一点的塞了回去:“收了别人的钱也要适可而止,京都脚下事情闹大了,就收不了场了。”
圆脸公公一愣,瞬间反应了上来,立马脸上堆笑:“多谢小公子提点,还问小公子高姓?”
“在下姓江,与你干爹乃是旧相识。”
“原来是江公子,今日之事多谢提点。”他拱手道谢后转身对杨举人道:“今日的事就先放过你,有些事情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圆脸公公就带着那群太监呼啦啦的涌出迎客楼,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围观百姓。
“厉害呀,小表弟。”谢绯从二楼下来:“你和胖太监说了什么,人就被打发走了?”
“没说什么,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罢了。”江半夏将视线转向一直在垂泪的周馥馨和气的几乎快要昏厥的杨举人:“请二位上楼一叙。”
她对曹喜这个人谈不上有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但如今她与曹喜同是曹醇手底下的人,利益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该怎么做,她心里还是有决断的。
江半夏打量着正在垂泪的周馥馨,她道:“在下记得周姑娘是在教坊西院,如何与宫里的公公认识?”
周馥馨依旧不言不语的站着垂泪。
见周馥馨不肯说话,她又转问杨举人:“杨举人又是如何和公公们有了口角争执?”
一被问起,杨举人就气的不行:“表妹家中遭难,无奈没入教坊,本就身世凄凉,如今还要受那阉人欺凌!实在可恶!”
“所以你就和那群太监动了手?”谢绯扇着扇子道:“然后被人家围殴了?”
“没有动手。”杨举人泄气道:“他们是突然出现的。”
“哦,那就是人家上赶着来打你咯。”谢绯分析道:“不过说实话,你表妹既然已经决定跟了人家,你再过来说什么都晚。”
谢绯的话虽然很欠揍,但切中了关键。
只会垂泪的周馥馨和不明所以的杨举人,看着这两人头就大,江半夏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刚才那位公公也答应我不再追究。”
“你们二位。”江半夏深深的看了一眼周馥馨:“自己做的选择就自己走下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周馥馨捏着手帕,目光躲闪。
看她的反应再结合曹喜手底下太监收钱办事的态度,估计这里面的水还深的很,稀巴烂的事情,江半夏实在懒得管,麻烦就抛给曹喜,左右周馥馨也是他的人。
再说另一边被江半夏打发走的公公们,围在一起商讨对策。
“你说咱们收钱替殷阁老的孙子教训杨举人的事,干爹应该不会知道吧?”
“咱们都不说,干爹从哪里知道。”圆脸太监将银票凑到鼻下狠狠的吸了一口:“这事,你们都把嘴缝仔细了,干爹要是问出来,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这事扯上干娘,万一她回去再和干爹吹枕头风...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圆脸太监翻了个白眼:“恐怕她连怎么开口都不会,仕宦人家的女儿最讲究那一套清白说,即使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打断牙齿自己往下吞。”
说到这里一群太监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放心,这事一定不会让干爹知道。”其他太监纷纷保证:“要不然下次有赚钱的好事,人家也不会再来找我们。”
圆脸太监笑得眼睛迷成一条:“那就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