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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馥馨揽着周馥雪肩头的手突然抖了起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别说,别说了。”周馥馨死死的捂住周馥雪的嘴:“别说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到最后竟只剩下颤抖。
周馥雪瞪着圆溜溜的杏眼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的姐姐,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小手想要去安慰姐姐。
“别碰我!”周馥馨突然尖叫的跳开。
她这一嗓子尖叫,引来了女眷们的视线,或鄙夷或责怪的眼神透过纱幔汇成一片窃窃私语。
周馥雪撇了撇嘴,她举起小手抻在眼前,俏皮道:“阿姊,只是池里的一条鱼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
周围打探的目光因为周馥雪的这句话得到了答案,于是全都收了回去,三三两两的贵女又再次凑到一起将这则刚发生的八卦添油加醋的说给没看到的人。
周馥馨缓缓回了神,她捂着脸低声道:“是姐姐不对,姐姐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阿姊。”周馥雪甜滋滋的叫道:“阿姊做什么都是对的,馥雪是永远不会怪阿姊的。”
周馥雪软软的抱住周馥馨的胳膊:“阿姊,那边的玉兰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
“好。”周馥馨低声应道。
...
殷府格局极大,假山流水都是小意思,后院修的那才叫一个精妙,花树层层叠叠,掩映着环廊斗拱,一步一景,处处都是赋诗的好地方。
“殷阁老老家是苏州的。”谢绯举着扇子介绍道:“这座府邸是他专门请的苏州的师傅来设计的,要不然谁无聊的在家挖那么大的一池塘。”
“应宁兄也是苏州人士?”江半夏问道,她记得杨一清似乎是从江浙那边来的。
杨一清瞅着眼前的花出了神。
“应宁兄?”江半夏又喊了一声。
“不,不是。”他回了神,尴尬道:“在下是南直隶镇江府丹徒人。”
“那也是江浙那一片的。”一旁的陆荇连忙插话道:“好像今年殿试的探花、榜眼都是江浙那边来的学子?”
“不光是今年,去年、大前年中前三甲的人也几乎都是江南人士。”江半夏道:“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也都是江南人士。”
“江南人杰地灵。”谢绯忍不住感叹道:“出才子呐。”
“那可不一定。”:江半夏冷笑道:“朝局大半都被这群人掌握着,如此一来,旁人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朝中党派错综复杂,明里有阉党与清流文人之分,可底下又按地域分了党派,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浙党,而内阁首辅龚绥正是浙党的党首。
杨一清没想到江半夏会将话题转到党派上,他颇为惊讶,因为这些在朝中都属禁忌之谈。
“在应宁兄巡茶前,这些人势必会请你过府一叙。”江半夏斩钉截铁的将话放出。
闻言杨一清愣在原地,在考上状元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等着吧。”江半夏背着手往小径更深处走去,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量。
杀人与救人本质上是一样的,从难易程度上来说,救一个人要比杀一个人难得多。
“等等。”杨一清突然反应上来,他追上前道:“敢问江小旗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江半夏见人上钩了,她故作高深道:“但我能为应宁兄指一条路。”
杨一清作揖道:“还请江兄言明。”
“我们头顶上都只有一个天。”江半夏指着天道:“那就是今上,应宁兄可要看清楚了。”
杨一清抬头望着天,只见有片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天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我辈谨需慎行,不要踩过了线。”
他似乎明白江半夏说的话,杨一清深深一揖到地:“多谢江兄指点。”
正如江半夏所言,他们头上顶着的天是庆文帝,而如今庆文帝年岁已高,喜怒无常,杨一清作为庆文帝点的状元又是亲任的巡茶御史,若是他在此时与这些党派之人沾上关系...恐怕后面茶马之事出了差错,等着他的就是掉脑袋了。
...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去拉拢杨一清。”卫贤搀着殷知曾缓缓漫步在玉兰花树下。
殷府的玉兰花树是专门培育的,树矮花密,层层叠叠的花盏聚在一起,莹莹一片白。
殷知曾顺手摘了一朵花,他捏在指间:“该做的还是要做,这么多年,万岁都是靠着我们与阉党相斗来博求个平衡,我们不去做才是真的蠢。”
“那到时候势必要与龚绥、李滦对上。”卫贤蹙眉道:“我们是否真的要将杨一清争取到?”
殷知曾摆手道:“不必,留他没有。”
俩个人相携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前面窸窸窣窣的传来嬉闹声,殷知曾笑了起来:“良文呐,咱们俩也去和年轻人凑凑热闹。”
玉兰花树下摆了张长条几,不远处还用屏风将空间曲折的隔了出来,前来赏花的人三五成堆的坐在花树下,欣赏着戏台上的折子戏。
而女眷们隔着屏风,偷瞧着这边的青年才俊。
台上唱着:“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台下浮动的衣香鬓影,将此情此景再度重演。
“那边那个穿青色曳撒的少年是谁家的?”陆蔓的闺中密友脸色羞红指着树下随意坐着的少年。
陆蔓顺着手看去,就看到江半夏正与一老者对坐闲聊,她恰巧偏着头,半张脸映在日光里,葱笼如云的漆黑长发折射出点点光泽。
“老夫见你面善。”殷知曾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可曾在哪里见过?”
他们的确是见过而且还是在宫里,但也仅只有那一次。
“我们的确见过。”江半夏唇角隐约含着温和的笑容,她拱手行晚辈礼道:“殷阁老久仰了。”
“哦,你认识我。”殷知曾略有趣味的看着江半夏,他捋着胡子笑了起来:“你是谁家的孩子?”
“曹醇。”江半夏顽笑道:“曹督主家的。”
她笑看着殷知曾,在等他的反应。
岂料殷知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恍然道:“原来是位小公公呐。”
殷知曾似乎想起那天人群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但他一转身就忘到了脑勺后头,毕竟像江半夏这样的后生,一抓一大把。
——没必要各个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