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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人的小娘子全名唤作秦珊,是文舒的同桌,芳龄十五,家就在距此不远的观花巷,走过来边半盏茶的功夫都不要,是以她每日基本上都是掐着点过来的。
为此文舒还曾打趣过她,说她人如其名,'珊珊来迟。‘今日见着她来得这般早,不免有些讶异。
“家中来了不想见的客人,就避出来了。”秦珊撅了嘴,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文舒想了想道:“可是你那位三表兄?”
“可不就是他!”秦珊愤骂出声:“每日舔着个脸来也不知想作甚,偏生我娘还对他越看越满意,竟然还想把我嫁给他!”
秦珊的那位三表兄,文舒知道,因为秦珊在她跟前提过好几次,总结下来就是老实巴交又长相平平,唯一优点可能就是与秦家家境相当,算是门当户对。
秦珊家在城北这一带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家里开着两间杂货铺,而她三表兄家也不错,家里经营着一家车马行。
其实在文舒看来,秦珊的三表兄条件还可以,起码没什么太大的人品缺陷,寻常人家找郎君,也大多是照着这个标准,只可怜摊上了秦珊这么个看脸的丫头,这才将人贬的一无是处。
不过这种事,她做为外人实是不好多说什么,当下只能转了话题,拉着她袖子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进去吧。“
秦珊本也没把这事太过往心里去,只是说出来发泄发泄,闻听此言,立马转了笑脸:“对对对,听说姬娘子今天要咱们教鱼羹呢,我昨日在家还试过了,只是那股子鱼腥怎么都祛不了,今日正好问问她。”
说着,二人携手进了私塾。
静贞私塾位于清水河畔,乃是城北有名的女子私塾。
大宋朝立国两百年,在几任皇帝的励精图治下,现今已是四海升平,国富民强。
在这种盛世的环境浸染下,不仅男子可以出入朝堂自由做工,就是女子也能在这片繁华之下争得一席之地。
东京城人爱享受,这吃食更是每日都少不得,所以时下有一手好厨艺的小娘子,那是绝不愁嫁的。
大宋重文风,文豪能臣倍出,不仅男子可以进学念书,就是女子只要家中出的起银钱,也可以进学念书,富贵人家自是请了私席一对一的教授,但像她这种平民百姓,又想识文断字,学艺谋生的,就只能花钱送进私塾了。
静贞私塾虽在城北偏僻之地,但在整个东京城里的女子私塾里却能排进前五。
私塾占地面积十余亩,除却各种花园景致,假山鱼池,内设课舍三间,点茶室五间和专用于教学的厨房三间。
私塾里甲,已,丙三间课余,其所教不同,其束脩亦有不同。
甲字号课舍所教多为豪贵之家的小娘子,所学除厨艺外,还有诗词书画,点茶烹香。
已字号次之,主学厨艺,外加基础书画和点茶。
丙字号最次,除厨艺外,只学些基本识字和论语四书。
此时的文舒正坐于丙子号课舍,听着上头山长兼夫子的李静贞给她们教授论语。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此话何解,谁来回答一下。”
李夫子年过三十,长相秀美清丽却衣着朴素,日常授课只穿一件月白色素长衫,头饰也简单,只在头顶斜斜插着一只白玉海棠簪。
据说她出自齐州大家,其父曾官拜礼部员外郎,适婚之龄又嫁了左仆射赵家第三子,婚后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只是后来赵家不知牵连进了什么事,受官家责难,夺职贬为庶人,后没几年,娘家也跟着没落。
又过了数载,李夫子的夫君,赵郎君郁郁病逝,李夫子伤心之下离了赵家却没回娘家或是改嫁,而是变卖了自己所有嫁妆,在这清水河畔开起了私塾。
因她少时才名在外,是以这间私塾开后,许多人家慕名送孩子来进学,其中不乏豪贵之家,像是甲字号课舍里就有不少带丫环同来的。
此时文舒听到夫子的问话,咽了咽口水,即想举手做答又怕说不好被人嘲笑。
这句话,上次课上夫子曾经讲解过,大致意思她还记得,只是隔了几日就怕说出来的有误差,是以不免有些踌躇。
旁边的秦珊却已经是将头垂了下去,似乎很怕被夫子点到。
奈何怕什么来什么,她这一低头,自是比一众端坐的小娘子出挑,李夫子见下头无人主动作答,便点了她来问。
“秦小娘子,你来讲解一下。”
秦珊惊住!
怔了好一会,才迟疑的站起来,支支吾吾道:“圣人言,弟子们在父母跟前要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要谨慎,要.......“说到后面,她脑子已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释意。
再感受到课舍里所有人目光都望向她,脸上不禁腾的红了一片。
文舒知她尴尬,只是碍于李夫子正看着这边,不好出声提醒,过了片刻,见秦珊实在答不出来,脸上已经红的滴血,只能犹豫的举手道:“夫子,我想试着解一解?“
李夫子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行,那你说说看,秦小娘子,你先坐下。”
秦珊如蒙大赦的朝夫子福了福身坐下,目露担忧的看着一旁的文舒。
文舒感受到众人的视线由秦珊那边转移到了她身上,不由的也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道:“圣贤说,弟子们在父母跟前要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谨慎,要诚实可信......寡言少语,要广泛地去爱众人......要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这样躬行实践之后,还有余力....就再去学习文献知识。”
话落,课舍静了好一会。
这会文舒反倒不紧张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对也好,错也罢,她只管等着就是。
好在没过一会,就见李夫子点着头道:“虽然说的磕巴,释义倒是没错,坐下吧。”
文舒松了口气,朝夫子福了一礼坐下,一旁的秦珊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谢了。”话里充满了感激。
文舒朝她眨眨眼,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接下来,李夫子依旧是提一句论语,点一人作答,倒是再没点过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