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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温温柔柔的笑了下。
哪里不巧了,分明是天助她也。
“秀平哥,你继续读书吧,”阮明姿说得很是诚恳,“我就在附近转转,你不必管我。”
简秀平迟疑了下,将手中的书卷起来放入袖中:“你既然好奇,我便带你转转,也算替夫子尽一分地主之谊。”
阮明姿看着简秀平有点头疼。
说起来,先前简母对她做的事,她倒也没放在心上。但简秀平在她这儿就跟麻烦画上了等号。
平时也就罢了,可阮明姿这会儿是去干坏事的,她也不想把简秀平牵扯到这件事了。
阮明姿干脆的再次拒绝:“这倒也不必,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正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若因我耽误了你读书的时间,岂不是我的罪过?”
“这话说得不错。”一声赞从不远处的院门那传来。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头戴冠帽,头发有些花白的人站在那儿,看着阮明姿,“听你说话像是个有见识的,可是读过书?……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太多书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这老人脸上又带了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对着阮明姿摇了摇头。
简秀平连忙施礼:“夫子。”
原来这就是那位高秀才。
这等迂腐陈旧的古板观点,阮明姿笑眯眯的,倒也不生气,朗声道:“原来您就是盛名在外的高秀才。您这话说得我可不敢苟同,都说读书可以明理修身,为何你们男人读得,女子就读不得?这还不是因着你们男人怕女子读书读得多了,眼界开阔了,再想要困住女子让她们囿于后宅之中做一个管理后宅生儿育女的工具,就难了?”
阮明姿生得一副明媚甜美的长相,又是带着笑,看着就是个甜姐儿,结果说出的话却犹带着刀子似的,割得高秀才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
偏偏阮明姿还又绵绵的加了一句:“都说满腹经纶之人心胸也开阔,这不过是乡下无知小女子的一点儿浅薄见解,同您这么一说,您不会生气吧?”
“……”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怎么生气?!
高秀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花白的胡子翘了翘,声音有些冷硬:“你也说了,你乃无知女子,我作甚同你一般见识。”
阮明姿笑眯眯的,梨涡浅浅。
原本跟在高秀才身后的阮安强跟毛氏这会儿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方才在院子里隐隐听着那声音就有点像是阮明姿那个扫把星,方才探头一看,竟然还真是。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是知道今儿他们要来带章哥儿入学,特特过来捣乱的?!
不过想捣乱也晚了,毛氏露出一抹得意又骄傲的笑来,方才高秀才都已经让人去安排她家章哥儿的学舍了!
再听得阮明姿被高秀才训斥,毛氏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这个低贱到泥土里去的破落户扫把星,只能羡慕的看着她家章哥儿拜高秀才为师。等她家章哥儿学成考出官来,这个小贱人连给她家章哥儿提鞋都不配!
不过这会儿毛氏还记得在外头要维护自己温柔贤淑的名声,她家跟阮明姿的关系,有简家那个小子在,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这会儿就把他们给摘出去。
毛氏便故作惊讶道:“……这不是姿丫头吗?怎么跑到牛家村了?婶娘这几日在忙章哥儿入学的事,倒有些时候没去看你了。不过看你这精神的模样,婶娘也就放心了。”
很是温柔关切的欣慰语气。
端得是好一副贤惠婶娘的模样!
高秀才闻言倒是看了毛氏一眼:“这是你家的丫头?”
阮安强接收到毛氏递来的眼神,忙赔笑道:“是我先头大哥留下来的闺女,爹娘都不在了,倒是没教出好了,让先生见笑了。”
他板着脸,同阮明姿道,“还不赶紧跟高秀才道歉!瞧你方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阮安强是想着,他要表现出一副对顽劣子弟负责的长辈模样来,谁曾想,阮明姿这会儿却倒退两步,身子微微颤抖着瑟缩着,分明是极为害怕的模样:“二叔二婶你们也在?……章哥儿也在?!……别,别过来!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说完,竟是掉头就跑了,跑到一半还摔了一跤,看着极为慌张的模样。
她先前甜笑着侃侃而谈,观点虽说大逆不道,却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思维,哪怕惹得高秀才不满与厌恶,但这也是一种正视,让高秀才不自觉的去审视这个小姑娘;然而这会儿阮明姿见着阮家人却猛然变样,突然变成了寻常可见的瑟缩慌张的小丫头,眼里的恐惧与慌张也似做不得假的模样,先后对比太过强烈,一下子让高秀才愣住了,不禁开始琢磨,这家人对这个爹娘都不在的小姑娘做了啥?
他要收徒,自然也不是随便收的,不仅考察了阮成章的资质,还让人去榆原坡打听过这一家子的品质,听说就是一家寻常普通的农户,虽说不是什么大善之家,却也是世世代代都在榆原坡,家世清白的好人家;又兼着家里的亲戚大力夸赞阮成章是个好学上进的,他这才点头应了这个弟子。
高秀才审视的看向阮成章,阮成章这会儿正看着摔了一跤又慌忙爬起来的阮明姿的身影,虽说没说话,但眼里那股幸灾乐祸与一点狠辣,却是清晰的落入了一旁的高秀才眼里。
高秀才没说话。
毛氏倒是圆得一手好场,她情深意切的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的,先前她贪玩,累得章哥儿跟她一道摔落山坡,家里头责骂了她几句,打那以后见了我们就心虚害怕的很……其实高秀才您想想,谁家没打过几个顽劣的孩子,这孩子啊,是心里有结,恨上我们了!”
阮成章摔落山坡这事,高秀才倒也有所耳闻,照毛氏这么说来,那个离经叛道的顽劣小丫头的表现,倒也是合理。
高秀才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
毛氏也就彻底放了心,又唠唠叨叨拉着阮成章的手,交代了好些在学舍里的事宜,什么要孝敬先生友爱同窗一类的话,足足就是一个慈爱的母亲不舍即将求学在外的儿子。
阮成章虽说不耐烦,但他娘在家里头就耳提面命过,这会儿他也就装作虚心倾听的模样,不住的点头。
可眼里那敷衍却是藏不住的。
他不知,高秀才一直暗暗的观察着他,他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眼里有着什么。
……
阮明姿远远的看着山坳里的那处白墙红瓦。
她从来就没想过靠着一时的言语去让高秀才生疑。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高秀才心里有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自然会去更多的注意阮成章。
到时候……
阮明姿露出颊边的两处梨涡,甜甜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