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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例外。”他直接往里走,“你住哪一间?”
林禾苗跟在后面:“二楼最右边那间。”
程及瞥了一眼前台,直接上了楼。
林禾苗的房间在二楼的楼梯口,她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递还给程及,随后拿出钥匙开门。
程及先进去,没开灯,先扫了一眼。
“你就住这?”
林禾苗把灯打开。
很小的一间房,也没有卫生间。
她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端来给程及坐:“老板娘人很好,一个晚上只收我三十块钱。”
程及没坐下,环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桌上,上面放着一个热水壶、两桶泡面:“收拾东西,今晚你先睡我家,明天我再重新帮你找住的地方。”
林禾苗摇头。
程及语气变得严厉了,催促:“别磨蹭,去收拾东西。”
林禾苗在他这儿就是软柿子,拗不过他,只好去收拾了,她没有行李,只有两个天文望远镜。
她把望远镜从衣柜里拿出来,包装的纸箱子外面还缠了一层防水的塑料袋。
程及看她把望远镜抱得小心翼翼,心里犯堵:“没钱你就不知道把这俩玩意卖了?”
她一脸认真:“不可以卖,这是你送的。”
傻子。
程及走过去:“给我。”
林禾苗不给,以为他要拿去卖了。
程及吹了一下额头的碎发:“我帮着拿。”
“哦。”
她给了一个。
程及把另一个也拎起来了,叫她跟上。她抱着两桶泡面,乖巧地跟在他后面。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问林禾苗:“这是谁啊?”
程及在门口等。
林禾苗小声地回答老板娘:“是我家里人。”
老板娘放心了,还嘱咐她别再离家出走。
程及的房子在石岗程村的村头,是老房子翻修的,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店里,很少过来住。
堂屋的桌子上都积灰了。
程及刚放下东西,手机就响了。
“干嘛?”
是戎黎打过来的:“我晚上开不了车,你上徐檀兮家一趟,她生病了,得送去县医院。”
四个小时前,镇上下了一场雨,雨下得急、下得凶,淋了不少匆匆归家的行人。
花桥街与粮站老街相连,老街的东边没什么店面,公路也很旧,是早些年修的,建了新车站之后,这条路就荒了,地上凹凸不平,雨水落下来,不一会儿就能积一滩,疾风骤雨,两边的绿化树被摧残得东摇西摆。
路上行人很少,有位踩三轮的老太太,她是卖烤红薯的,三轮车后面的车斗里有烤炉,用麻绳困着,还坐着三四岁的小男孩子。
小男孩用手捂着脸:“奶奶。”他手被冻得通红,鼻头也通红,“奶奶,雨好大。”
老太太身体硬朗,脚下蹬得很快,回头问小孙子:“小宝冷不冷?”
“冷。”
老太太先停车,想把身上的棉袄脱下,给小孩遮雨,就在这时,一把红色的雨伞撑过来。
伞的边缘绣了几朵小花,老太太顺着撑伞的那只手往上看,原来是个俊俏的姑娘。南方的冬天,雨雾厚重,烟雨朦胧里,撑着雨伞的姑娘亭亭玉立,柔婉雅致。
她说:“伞很大,您也进来躲躲吧。”
声音也好听呢,老太太躲进伞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手举高了一些,伞往祖孙二人的那头倾斜:“您是走左边这条路吗?”
老太太说是,车靠左停着,又问徐檀兮是哪个村的?
“我家住竹峦戎村。”
老太太是河水坝上的:“那不顺路,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这一脚路上没有店面,又还没到村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路倒不长,也就二百来米。
徐檀兮说:“我送您到前面的村庄吧。”那里有地儿避雨。
老太太本不想麻烦她,看了看小孙子,还是点了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徐檀兮撑伞,老人家推车,后面的小孩用方言唱着本地的歌谣,应该是一首劝酒歌,徐檀兮听懂了“一杯再一杯”。
伞还是有点小了,遮不了三个人,一小段路下来,老人和小孩还好,徐檀兮整个后背都湿了。
她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左岔路口最近的村子上,找了个户人家,在屋檐下避雨。
老太太一直道谢,给她装了一袋子烤红薯,叫她带回去吃。
徐檀兮只带走了一个,撑着伞走在铺了水泥的小路上,刚走到岔路口,看见戎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另一条小路上。
她走过去:“先生,吃红薯吗?”
她外套差不多都湿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是湿的,天气太冷,她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发青了。
“我不吃。”戎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祖孙二人,问她,“你认识他们?”
徐檀兮说:“不认识。”
戎黎刚刚老远就看到她了,一把红伞倾斜着,全遮在了那祖孙二人的头上,她半个人都在伞外面。
戎黎完全不理解:“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他共情能力差,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徐檀兮淋了雨有点冷,唇都白了:“小孩子还小——”
老弱病残也一样,戎黎都没那个善心,打断她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把外套脱下,扔给她,语气很淡,“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拿不稳伞,晃来晃去。
戎黎用手帮她扶着,等她穿好了,他收手就走。
徐檀兮走在他后面,一黑一红的两把伞一高一低,她没他走得快,抬头只能看他的后背:“我上大学之前读过我舅舅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念出来,“勿以善小而不为。”
她是在回答他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句话戎黎知道,还知道这句话前面的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有很正确的善恶观,跟他很不一样。
戎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徐檀兮。”
“嗯?”
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的信我烧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的,她的红伞晃了一下,雨水溅在了她的黑色小短靴上、溅湿了裙摆。
戎黎没有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的、他的外套,她穿着很不合身,大了太多,黑色衬得她脸色更白。
他跟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场雨,把黑与白对比得太分明了。她没错,与人为善没有错,是他,他“病”入膏肓,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比你想的要恶劣得多,别喜欢我,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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