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嵘崖区糖业烟酒公司,白底黑字的牌子,三层砖混结构的小楼,再加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都昭示着这个单位在这个时代的特殊地位。
轰隆隆
秦东的挎子开了进去,门房里马冲出一位鸡飞狗跳的老大爷,“谁啊,你是谁啊,跟个日本鬼子似的,登记,登记,也不看这是什么单位……”
什么单位?不就是烟酒公司嘛!
秦东也不难为老大爷,鲁旭光登记,他信步楼,烟酒公司销售科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他的老朋友孙葵荣坐在一张藤椅,中山装解开,正倚在椅子对着这群人“训话”呢。
就象玉米地里突然拔出一根高梁,秦东的脸就从这些人的身后露了出来,孙葵荣的笑就戛然而止了。
一群人都转过头来,秦东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海城啤酒、白沙啤酒都在其中,两家厂的厂领导见到秦东,都把头转了过去。
今天是烟酒公司给各单位结款的日子,大家都到得挺齐,不同于啤酒厂的同行,人群中,区里糖厂的李世增倒笑着对秦东点点头。
“哎呀,风水轮流转,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当是谁呢,”孙葵荣扯开站在最前边的海城啤酒厂的副厂长,“大学生科长来了?”
他说得阴阳怪气,含枪夹棒,众人马附和着笑起来。
孙葵荣根本也不站起来,仍是倚在藤椅,他的笑还是那么有特点,嘴唇抿起,鼻子下压,就好象不服谁要跟谁干架似的。
“孙科长,你脸这是怎么了,对,就是这!”秦东指指自己左眼角的位置,“这道疤太难看!”
扑哧
有人就笑出声来,谁都知道孙葵荣是怎么离开嵘崖啤酒厂的,提起流氓两个字,那些日子大家首先就会想到他。
孙葵荣眼闪寒光,嘴巴和鼻子又碰到了一起,“大学生就是这么说话的?别看你是大学生,你还真进不来我这个门,就是你们武厂长也进不来……”
“我们是老关系了嘛。”秦东笑着对大家挤挤眼睛,可是没有人再敢笑,孙葵荣一只手掐着他们的脖子呢。
“这些都是我的老关系……”孙葵荣一指人群,“别看我,秦东,我对你对你们嵘崖啤酒厂这还算是客气的,下次你再来门都进不来,我直接给你轰出去!”
“那先把账……结了。”他不客气,鲁旭光也不客气,他露着两颗大板牙直接就朝孙葵荣伸出手来。
咦
大家都看到,孙葵荣的脸色就变了,变得青紫,一幅想要杀人的表情都把众人吓住了。
孙葵荣记起来了,去年那个夏天的晚,第二次朝着自己命根子狠狠跺了一脚的,就是这个大板牙!
“把账结了。”鲁旭光却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降临,仍是不倚不饶地伸着手,众人看着这个大块头,都在摇头,结账哪那么容易,你不打点一下孙葵荣理都不理你。
孙葵荣抽抽鼻子,脸愈发严肃起来,“排队,没看见都排队吗,没要过账是吧……”
“没要过。”秦东代替鲁旭光回答了。
“行了,我们也懒得搭理你们,”孙葵荣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的账,今天结不了,我就问你,秦东,”他手指着秦东的脸,“那百分之五的自销权,你们到底是交不交回来?你们擅自建的两个营销点到底撤不撤?”
“不交,不撤。”秦东回答得很是硬气,可是满屋的人都不言语了,烟酒公司也都掐着他们的命根子呢,没有人敢跟这个手握实权的销售科长对着干。
“好,全市四家啤酒厂,以后不差你们嵘啤一家,你们的啤酒我们烟酒公司一瓶也不进!”孙葵荣腾地站了起来,“我们新账老账一块算,现在就算!”
其实,从嵘啤灰头土脸地撤出来,孙葵荣早已想明白,谁在后面搞他,今天见到鲁旭光他就更明白,到现在他的那家伙什还不好使,不知是吓的还是被这一脚给跺的!
“怎么算?”他站起来,秦东倒慢悠悠在他跟前坐下了,搞得他倒象是个外来人,要跟秦东汇报工作似的。
“怎么算?”孙葵荣脸的肌肉就抖了起来,“这账还用我跟你算?你们自己个不知道?压库了,小伙子!”他讥诮道,同时伸出拇指和小指,“六千多吨的库存!我实话告诉你们,武庚住院也没用,老陈找区里没用,找市里也没用,我们都汇报到省公司了,省公司也要收拾你们……”
他的眼光一扫屋里各厂的领导,大家都是一缩脖子,很害怕也象嵘崖啤酒厂一样被收拾了。
“省公司也想看看,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要百分之五十的自销权,啊?”孙葵荣的声音很锐利,刺激得大家的耳膜发痒。
这次,轮到秦东了,秦东的脸色也变了,所有的东西都串起来了,那封举报信,塞到周凤和门缝里的举报信,列举了自己的十大罪状,不是特别“关心”自己的人都写不出来!
能塞到周凤的门缝底下,这个人也一定是厂里的,厂里跟孙葵荣走得最近的就是自己科里那个开票的,也只有他,知道库存的数字。
“孙葵荣,”众人一愣,孙葵荣也是一愣,秦东直呼其名了,“我们厂的库存你知道得挺清楚啊!”
啪
秦东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众人又吓了一大跳,“你,你敢在烟酒公司跟我拍桌子?”孙葵荣鼻子嘴唇乱抖,“你敢跟我拍桌子?你等着,一瓶嵘啤的啤酒也不进……我们以后一销秦啤,二销白沙,三销海城,就是不卖嵘崖!”
秦东冷笑,“你想进我们也不卖!你干的那些事,我知道了,”他用手指一指孙葵荣,“记住我的话,我必加倍奉还!”
啪
秦东又一拍桌子,孙葵荣一个激灵,就又看到了那双大眼珠子,他的下面没来由一阵紧缩。
秦东分开众人就走了出去,孙葵荣还在后面骂着,“鸭子肉好吃就是嘴硬……没我们烟酒公司,你们嵘崖厂就等着倒闭吧……”
众人又一次围了来,溜须的,拍马的,陪笑的,点烟的,孙葵荣这才冷静下来,他朝楼下一指,“大家都看着,这就是下场,我说,嵘崖啤酒厂撑不到过年,你们走着瞧吧!”
不用走着瞧,坐着也能瞧出来。
海城啤酒厂的副厂长也想争取自销权的,可是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烟酒公司不卖我们的啤酒,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还得低头,就怕低下头还不知道让人整成什么样子……”白沙啤酒的销售科长小声叹道。
“小伙子太年轻……”
“可是人家是陈世法眼里的红人,也是区里市里的红人,红得昏头了……”
……
区里,梁永生、王从军其实也都在看着哪,市里糖业烟酒公司这次很坚决,他们从省里拿到了尚方宝剑,“老王,如果烟酒公司不进嵘啤的啤酒,嵘啤能撑到年底吗?”
办公室里,梁永生忧心忡忡地问王从军。
“走一步看一步吧,秦东的鬼点子还是挺多的,”王从军似乎更乐观一些,可是也乐观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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