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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宪感受了一下四肢,觉得自己应该只是轻度冻伤,再转念一想,必然是因为苏心惩将自己及时的送回,而黄落蘅又用冷水浸泡自己,否则自己的冻伤恐怕会比现在严重的多。
可苏心惩为什么突然倒戈?自己从在屋中悠悠转醒到李盛友被一刀捅死,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苏心惩这种白莲教的反贼,在须臾间就态度大变?
陈宪可不认为自己便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让这苏心惩在捉拿自己的短短时间内,就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征服,毅然决然的决定将屠刀调转。
真以为是评书呢!
而且昨夜自己昏睡之时,只觉得全身犹如都浸泡在冰水里,在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似乎有一声叹息,接着便觉得身前温暖,似乎是有人在拥抱着自己,难道……
陈宪撑着手,在陆小钗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看向梨花带雨的佳人,他抿嘴笑了笑:“不妨事的,小钗无需这般担心,我休息半日就好了!”
“嗯!”陆小钗急忙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刚点了点头,却瞧见陈宪青白的脸色,忍不住又淌下了两行眼泪。
“小钗,你怎么来了?”陈宪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脚踝,心中估么着神经末梢应当是冻伤了。
陆小钗抿了抿嘴唇,轻声解释道:“今天一大早,有一个女子跑过来找我,她说你昨晚喝醉了酒,失足落入水中被冻伤了,人在竹竿巷的宅子里急需照顾。”
说完,她便用哀婉的目光看着陈宪道:“陈郎怎会如此不小心……”
“哦……”陈宪点了点头,心中知道应该是黄落蘅去跑过去告诉了陆小钗,既然昨夜不是陆小钗在自己身边,那么自己所听到的叹息,所感觉到的温暖……
他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悸,便急忙问道:“那人呢?”
“妾身不知道,她来找我的时候便已经背了个包袱,似是打算出门。”陆小钗说到这里,又试探性的询问:“陈郎认识她?”
“认识。”陈宪摇头笑了笑,目光望向空空如也的房中,片刻之后,飒然而道:“一个好友,不打不相识的好友……”
“啊!”陆小钗抿了抿唇,脸上带着眼泪,声音温柔说道:“她能专程去环采楼告诉小钗陈郎受伤的消息,还未感谢呢,也不知这位姑娘家在何处,来日定要去登门拜谢……”
“我也不知她家在哪里……”
陈宪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靠坐在身后的床栏上,双眸望着屋中那张裂开了一角的红木方桌,桌面上此时还放着一叠写着密密麻麻娟秀小字的宣纸。
许久之后,陈宪缓缓道:“或许……是在福建吧。”
陈宪经此一难,竟整整卧床了两天,直到年三十的上午,陆小钗才不情不愿的放他下了床。
由于陈宪受伤需要人来照顾,陆小钗便向鸨母凤娘告了假,她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心一意的伺候陈宪的饮食起居,竟是把他当成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残废来照料了。
每日被陆小钗用各种名医的药方灌着,还得在小篱严厉的监督下泡许久的热水澡,甚至连吃饭陆小钗都要亲手喂自己。
陈宪只觉若是再这么躺下去,恐怕自己就真要沦陷在温香软玉之中了。
已经到了三十,按照明朝的习惯,许多百姓在腊月二十八就早早的将春联贴在了各个门上,按理说陈宪这新宅子更当如此,可却因为他这次“冬泳”生生的耽误到了现在。
陈宪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下床,陆小钗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放情郎下了地。
小篱早就将过年的一应物事采办好了,什么红纸、红烛、高香、灯笼,一应俱全的堆在临街的倒座房里。
陈宪拿了红纸,取来毛笔,便在陆小钗主仆期待的目光下,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写起了楹联来。
邻街的正门写着:“金玉满堂人财旺,荣华富贵福寿长。”
这两句放在街边给路人瞧着还算正常,院内的楹联陈宪便开始自由发挥了。
“胜景画图开忆豪气纵横倾北海,酒洒襟袖杭州至此风光似西湖。”这两句是在主院前的影壁上的,显然陈宪是对于自己这小院颇为满意,竟将景致其比作西湖了。
而书房则更是不得了,竟写道:“由秀才而封王,主持半壁江山;驱外夷以出境,自辟千秋新业。”
东边的耳房,陈宪本就是为陆小钗预备的琴房,便倨傲写道:“天做棋盘星做子,谁人敢下?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陆小钗见他写下这两行句子来,惊诧的捂住了嘴,紧张道:“陈郎,这楹联是否口气太过豪迈……”
陈宪却飒然一笑,颇为满意的道:“小钗自然弹得!”
陆小钗只觉得一时间脸红心跳,这句子若是让外人瞧见还不知道会如何想呢,但她本就是温柔恭从的性子,见陈宪卧床许久,整日里神色恹恹,此刻似乎是因为高兴,就连脸上的血色也浮出了不少,便不愿再提出让陈郎不痛快的反对意见了。
到了北边的正房,陈宪心中先是想到于谦,又想到自己所见到的那位唤作苏心惩的刀客,便驻笔斟酌了片刻,许久后挥笔一蹴而就的写道:“千古悲凉我自知。惟见恶扬善抑。怀抱长托云外月。”
下联则是:“人间公道问谁主?什么家律佛法!平生只信掌中刀!”横批为“天道人心”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一幅楹联中既有自己对于谦这种心怀天下者的钦佩和不忍,又有对于如李佑乾父子之死的怪异感觉,有那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苏心惩给他带来的震撼印象,甚至还有对于那位“破云剑”黄女侠的念想。
陈宪在陆小钗主仆二人的诧然目光之下,缓缓的写完了最后一字,继而长长的吁了口气,只觉得胸中因为卧床几日以及黄落蘅不辞而别所郁结的块垒,顷刻间就随着这满纸的墨痕消散而去了。
积雪如云,书生弃了手中笔,昂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