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鬣翼营百夫长(第1/1页)医不容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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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一方庭院中,晾晒着女子刚刚洗好的简朴的布满了补丁的被单,旧而不乱,淡淡的芳香顺着简陋的边墙飘出院外。

    循着空气中的一丝血腥味,听着噗噗的敲打声,李避叩响了忠烈苑中第一家院中门。想来这里应该是有伤病之人,不然不会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杜慕裳遥声喊了句门未锁,忠烈苑不需要锁门。江湖之中盗亦有道,对这里的边关将士的亲属,诸多江湖人多是感激的。

    没有他们自没有这太平的世道,诸人各有其活路,终不会将手伸向这里。

    “这位姐姐下午好,晚辈乃江湖游医,李避。

    听闻此乃忠烈苑,寻至此处欲以医术为诸边关之士亲属,尽一分责。我在远处便感受到了一丝血腥味,不知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杜慕裳识得这声音正是刚刚的诵读声,她以为的文人没想到是一名游医。想到屋中躺着的丈夫,不由得丢下捣衣杵,惊呼道:

    “您是郎中?太好了!但凡您能将我夫君救活……”

    “不用你以身相许!”李之之没好气地说出声,这世道是怎么了,女子不是讲究三从四德么?怎么动不动就要以身相许了?那麻裙大婶也就算了,毕竟是那如狼似虎的年纪,莫非是我哥长相过于引人?老少通吃,咸淡皆宜?

    杜慕裳这才注意到李避身后跟着一个手中带着山楂的少女,心头一动自己刚刚倒是过于失态。半口气吊在床上的丈夫唯有一个心愿,想要重新穿上崭新的甲服,奔向沙场!将士一生最大的侮辱,不就是卧榻而亡嘛?

    这也是她洗衣的原因,也是她失态的原因。

    丈夫的甲服,血腥太重啊!

    压下心头的激动,看着这个衣着朴素挺着医杆的年轻人,杜慕裳不由得摇头苦笑。自己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怎么心有所急便连骗子都认不出了?

    “你要多少钱呢?”

    杜慕裳的语气里有挑逗有讥讽,她到底还是想不通,居然真的会有人冒着江湖之避讳,将手伸入纯洁的忠烈苑。

    “那要看伤者的情况,倘若我治不了,那便不收钱,但是会给您吊命的方法。”

    “倘若能治呢?”

    “五十文起,一两银终!”

    “你倒是不贪心。”

    “不过是为自己二十年不受关外之敌的生活,略表心意。”

    杜慕裳正视起了这个年轻人,即便他是在骗人,不得不说他的骗术也是出神入化。既能动之以情又能晓之以理,让他看看又何妨?

    床榻之上,面容整洁的男子显然是有人在精心照顾,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沉痛的梦魇,微冒虚汗牙床紧摩。

    杜慕裳心头悔恨,自己何必要在外面浪费时间,夫君成了这般痛苦的模样却不知。正要上前的她,却被李避一手拦下,欲要发怒却又见李避从怀中掏出一个针灸包。这般专业的模样不像是造假,她不得不压下心头的怒火。

    杜慕裳捏红了她的双手骨节,紧咬的嘴唇紊乱的呼吸亦是欲发急促。情之一字,最为致命。为了这卧榻的男子,杜慕裳抛却自己的身份,忍着痛苦学会了洗衣做饭。她生活在忠烈苑中,却是比曾经的富裕生活活得更要开心。

    想到家中过去的富足生活,杜慕裳虽有不能尽孝的遗憾,以他父亲的脾气绝不允许自己跟一个边关将士婚配的;但她又是满足的,至少这十年,她活得是自己心头所想的模样。这世间有多少人,无法替自己而活呢?

    李避只用了三根银针,便将梦魇的将士平复下来,比起杜慕裳松开的眉头,李避的眉头却又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银针泛黑,视为剧毒!

    “杜夫人,不知您丈夫是何时从边关战场伤退下来的呢?”

    杜慕裳像是溺水之人又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语气中再无调侃,急切地出声道:“半旬多一日,大夫,您能让我丈夫站起来嘛?”

    六日,算起来正是李避兄妹二人到边关的那一天,李避轻声道:“他伤于何处?”

    “后腰!”

    三人一起合力将男子翻过身来,李避解开包裹的伤口,看不出这女子居然也略通医术,这包扎的手法还是很讲究的。螺旋包扎法,这般军旅中都少有人会的止血法,可不该是一个普通女子该会的。

    李避对于此女的身份有了一丝好奇……

    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男子低语痛哼一声。

    触摸着伤口边缘,李避轻声道:“杜夫人,可否请您带我妹妹去院中静候?接下了来的治疗,涉及到我的隐私……”

    杜慕裳自是懂李避的意思,让这小女孩跟着自己,一方面是让她放心,另一方面也是借这小女孩监视她。

    关上了房门,李避站起身,点燃药箱中的一丝清香,将锋利的小剑收于衣袖之内,轻声道:“既然醒了,又何必装睡呢?”

    “厉害……不知您是哪方的势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眼界,是被派来杀我的么?”

    “我只是江湖游医罢了,此番只为医人而来,不代表任何势力!

    你这腰伤不假,是被巨力震断腰椎,但是你身体中的毒素又是如何一回事呢?”

    躺在床上的男子答非所问道:“小郎中何必假惺惺,你们是想得到我的秘密嘛?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救你,这般毒素,你最多再活半旬!你愿意看着屋外的女子,孜然孤苦一生么?”

    趴在床上的男子,好一番天人交战后,继续试探道:“真的要趟这趟混水嘛?”

    “不愿趟浑水,只愿救浑人!”

    “何为浑人?”

    “混蛋么。”

    男子噗嗤笑出声,牵动伤口却又倒吸凉气,一丝平复后轻声道:

    “鬣翼营百夫长,韩嘉杰,先谢过大夫!”

    鬣翼营!

    李避心头一惊,这可是西楚曾经称王一时的六朝唯一一个可以飞行作战的军种!身为西楚皇子的李避,如何能不懂他们的强大?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一旦追不上,化成一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