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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官道上的客栈,大门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写“今日客满”。
这块牌子已经竖了几日,明眼人一看就懂,这客栈是被人包下来了。
此时,客栈的东家阴沉着脸,冲着刚刚进门的庄稼老汉看了一眼,便自顾自翻看帐本。
庄稼老汉看着来气,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抢那帐本,却没有抢到,没好气地说道:“你老子留给你的家当,就快要败光了,你自己看看,这客栈里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东家继续看帐本,眼皮也没抬:“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庄稼老汉气哼哼地上楼去了,走了几步,又觉得生气,返回来拿起烟袋竿狠狠抽在东家的屁股上。
“臭小子,整日价给老子找麻烦!”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老汉还没有进门,便被里面传来的女人尖叫声吓了一跳。
“贱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你才是贱货,老贱货!”
老汉皱起眉头,看向守在门外的两名护卫:“里面打架,你们也不管管?不怕有个三长两短?”
两名护卫耸耸肩膀,说道:“老爷子,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真不是咱们犯懒。”
老汉瞪了他们一眼,拎着烟袋竿儿推门进去。
进了门,老汉便知道门口的两个小子没有信口胡说,屋里并排躺着两个女人,中间只隔着一只枕头,她们用最恶毒的字眼谩骂着对方,可是身体却一动不动。
“听说你们是母女?亲生的?”老汉好奇地看着她们,道,“也是,听说你们全都不是好人,唉,这肯定是亲生的了。”
“你是谁?你来做什么?”年轻女子吼道,一张扭曲变形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曾经的美貌。
“我是老神仙,能给你们看病的老神仙。”老汉笑着说道。
“老神仙?”年轻女子冷笑,“就凭你?你知道我们是什么病吗?”
“你们是中毒了,鬼相生,对不对?”老汉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扁平的盒子,盒子打开,露出一排细长的银针。
半个时辰后,老汉哼着小曲儿走下楼梯,正撞着平安和喜乐。
“老爷子,怎么样啊?”平安喜乐问道。
“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老汉说道,这毒无法可解,他也懒得解,那小子说了,只要让她们多活些日子就行了。
老汉四处看看,没有看到看帐本的东家,拧着眉毛问道:“人呢?”
平安和喜乐压低声音说道:“华大小姐快到了,四公子躲起来了。”
“躲?他躲什么?怎么越发没有出息了,连个女娃娃都害怕?”庄稼老汉就是岳离,此时他敲着烟袋锅子,亮起大嗓门,可是也没有把沈逍叫出来。
“咦,谁躲起来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不是沈逍,是个女娃娃。
岳离看到旁边有架屏风,连忙躲进屏风后面,老胳膊老腿不太利索,一个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先他一步藏进来的人。
岳离看清这个人的相貌,正要说话,沈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岳离怒目而视,却只能看到沈逍的侧脸。从脸颊到耳朵,有一条血痕,已经结痂,可是凭岳离的经验,还是能看出来这条血痕是从下向上划出来的。
行凶之人应该是个小个子,至少比沈逍的个头要矮。
外面传来女孩子悦耳的声音:“湘竹母女还好吧?”
“岳老大夫给她们看过了,再活个把月没有问题。”平安喜乐说道。
“找两个房间,把她们分开。”女孩子说道。
平安喜乐答应着,却不忘偷眼去看,见华大小姐转身要走,两人连忙问道:“大小姐,我们四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华静瑶觉得这两个小厮的话可真多,她道:“我不找他。”
出了客栈,华静瑶问史甲:“有人吗?”
史甲点点头,何止是有人,他们的马车刚刚从府里出来,后面便有人跟着了。
“比起在三河的那几个,今天来盯梢的要专业多了,小的刚刚留意过,全都是练家子。”史甲压低声音说道。
华静瑶莞尔,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小艾取出准备好的衣裳,侍候着华静瑶换好,马车拐了一个弯,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车帘撩开,两个穿着粉红比甲的小丫鬟下了马车,其中一个对车马式说道:“要等厨娘炒完菜才能得空,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先送姑娘回府,晚些时候再来接我们。”
车把式答应一声,驾着马车向城外的方向走去,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进了酒楼。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青衣小帽的少年从酒楼里出来,手里提着食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已近傍晚,官道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走在空旷的官道上,黄土扬尘,很快便不知去向。
珍珑馆的后园里,少年一袭轻柔的罗衣,斜靠在青竹床上,纤细苍白,弱不胜衣。
“公子,找到地方了,就在城外的百财客栈。”来人隔着屏风,声音里夹着微微的气喘。
“确定吗?”少年问道。
“确定,我们三拨人,一拨跟着沈逍的两个随从,一拨跟着岳离,还有一拨是跟着华大小姐,他们三拨人先后全都去了百财客栈,那家客栈已经连续几天挂着客满的牌子,显然是被衙门征用了。”来人说道。
少年微微欠起身子,说道:“确定那是岳离?”
“没错,岳离常常一个人出门,去张家园子买烟叶,我们跟过他几次了,不会认错。”来人说道。
少年嗯了一声,挥挥手,道:“退下吧。”
岳离去过,那就足能证明,李氏还活着,而且伤得很重。
可是,换句话说,既然岳离去过了,那么李氏这条命或许就能保住了。
少年低头看向手里的玉石把件,这只把件已经养了多年,莹润细腻。
少年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真是可笑啊,为了杀死一个早就该死的人,他却要再杀更多的人来掩饰,那个人不该死吗?早就该死了,从他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碎尸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