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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全先生默然而坐,双目失神,宛若一具失去魂魄的空壳。
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门外站着的是乔长史。
最近几年,乔长史深居浅出,但是他毕竟是长公主府的长史,朝廷命官。一日为官,便一日在官场,京城里认识他的人还是很多的。
尹捕头便一眼认出了乔长史,以尹捕头的身份,对于五年前的那个案子,他虽然只知道皮毛,但是飞鱼卫抓走乔长史的事,他却是知晓的。
乔长史还未张口,尹捕头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这是来认人的。
一路忐忑,现在进了衙门,乔长史反而平静了。
爱咋地就咋地吧,乔文廉罪及妻儿,却没到诛九族的地步,所以他怕什么,一把老骨头了,大不了就乞骸骨。
可是当乔长史看到眼前这个一脸疤痕,面目狰狞的人时,乔长史那颗好不容易才归于平静的老心,刹时便紧缩起来。
若不是尹捕头及时扶住,乔长史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
“乔长史,乔大人,您老要稳住。”尹捕头一头冷汗,若是乔长史有个三长两短,昭阳长公主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乔长史,请您仔细看一看,若是没有这些伤疤,这个人和乔文廉可有相似之处”这毫无人性的声音来自沈四公子,乔长史晕不晕倒与他无关,只要一息尚存,就要配合审案。
乔长史叹了口气,即使沈四公子没有说话,他也要配合啊,自己府里那位大小姐还在外面等着。
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催命鬼,他可惹不起。
乔长史大着胆子,强忍着要挠墙的冲动,走到全先生面前,仔细端详。
“脸型有点像,都是瓜子脸,下巴尖尖的,胡子也像,山羊胡儿,还有这耳朵,咦,他也有拴马桩啊,啧啧,这位先生,你站起身来给老夫看看,对,再转个圈儿,走两步……”
全先生起先并不配合,被平安喜乐生拉硬拽,按照乔长史说的,在屋里走了几步。
乔长史大张着嘴巴,一脸的迷茫,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沈逍说道:“我想起来了,乔文廉有个小名叫保住,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字,是因为他小时候被蛇咬了,险些送命,刚好有人路过,用随身带的匕首剜去了那块被蛇咬伤的皮肉,又给他用了蛇药,他方可保住性命,沈四公子不如把这位先生的裤腿卷起来看一看,若是腿上有疤痕,那定然是乔文廉无疑了。”
乔长史话音方落,全先生便破口大骂:“乔士儒,你这老匹夫!斯文败类!”
全先生话一出口,屋里众人便齐齐松了口气。
沈逍指着全先生,对平安喜乐说道:“扒下他的裤子!”
乔长史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辱骂,而且还是当着沈四公子这么一个小孩子的面,乔长史抬起胳膊,用衣袖遮住臊得通红的老脸,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泪眼朦胧间,乔长史忍不住透过衣袖的缝隙看过去,映入眼睑的是两条白花花的腿,如同被抹了蜀地的辣椒油,乔长史的眼睛难受得睁不开了,睁不开了,睁不开了。
“公子,这家伙小腿上有个坑啊,还真是个疤。”平安喜乐争先恐后地喊叫出来。
其实众人此时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位全先生就是乔文廉,现在验过了这块疤,乔文廉的身份更加确认无疑。
尹捕头看一眼摇摇欲坠的乔长史,好心地说道:“乔长史,您老去歇着吧。”
乔长史的腿有千钧重,此时已经迈不开步子了。
沈逍挥挥手,对平安喜乐说道:“你们扶乔长史出去,华大小姐应该还在衙门。”
平安喜乐互视一眼,扶了乔长史走出了刑训房。
华静瑶正百无聊赖,用头上的筷子戳着窗台上的一个洞,眼看着这洞越戳越大,见平安喜乐陪着脸色难看的乔长史进来,华静瑶忙让小艾给乔长史端了杯热茶。
乔长史老泪纵横,可是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兴许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吧。
“华大小姐,我家四公子让小的和您说一声,全先生就是乔文廉,千真万确。”
平安的官话越说越顺溜,炒豆子一般,把个喜乐听得直挫牙。
四公子啥时候让你告诉华大小姐了咱俩一起出来的,我咋没听到
华大小姐眉开眼笑,看一眼小艾:“这是好消息,有赏,每人一颗金豆子。”
小艾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摸出两颗金灿灿的豌豆,递给平安喜乐。
两人接过金豆子,欢天喜地告辞出去。
到了外面,喜乐朝平安就是一拳头:“平安,你敢打着四公子的旗号骗华大小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领赏,平安,你变了!”
平安翻翻眼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华大小姐了,全先生就是乔文廉,难道这不是真的”
“可是四公子没有吩咐我们把这事告诉华大小姐啊,你凭啥说是四公子吩咐的”喜乐怒气冲冲。
“凭啥凭我是四公子的心腹,心腹你懂吗喜乐,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华大小姐赏金豆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金豆子到手,你又叭叭,喜乐,你太让我寒心了。”平安伤心地抹一把干巴巴的眼角,说不伤心那是假的,他和喜乐的兄弟情原来是纸糊的。
屋内,沈逍对尹捕头说道:“乔文廉既然能忍痛毁去容貌,想来也有几分刚强,尹捕头,不如把你这里的刑具挨个给他上一遍,成全了他的铁骨铮铮。”
尹捕头的嘴角抽了抽,这不识人间烟火的人狠起来,那是真的狠。
“来人,给乔举人松松口,来个开口笑。”
沈逍蹙眉,开口笑点心吗
听到“开口笑”三个字,一直稳如泰山的乔文廉脸色陡变,他的双手已经被从手腕处绑住,勉强抬起来,用拳头指着尹捕头嘶吼:“我是读书人,你不能对我行此下作之事,这里是天子脚下,天子脚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