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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用最赤果的目光看着他:“你大概也知道,我从小很不幸吧。”
陆启然没说话,只是车速缓缓降了下来,周围的车辆也跟着降下速度。
秦羽落撑着下巴,身体倾斜到陆启然的方向,目光渐渐迷离:“我妈跟我爸,是我姥姥包办的婚姻。”
“我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很多人追求她,但她听了我姥姥的话,嫁给我了爸爸,因为我爸学习好,我姥姥觉得,学习好的人,将来有出息。”
“可惜事情正好相反,我爸年轻的时候考上过大学,但是因为家里没有钱,所以没能去上,就一直在家里帮忙干活,后来我妈就嫁给了我爸,本以为,以后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可是结婚当晚,他们就被我舅舅给扫地出门了。”
“结婚当天,他们连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从新婚当天,他们的婚姻悲剧和我的悲剧,就已经开始了。”
“我出生之后,家里雪上加霜,我爸虽然学习好,但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很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爸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家里一切都要靠我妈,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这么窝囊,所以家庭战争爆发了。”
“他们从一开始三五天打一架,到后来天天打,最后演变成个张嘴就打,连我,也变成了战争下的牺牲品,”秦羽落的鼻尖渐渐酸涩,却还在说:“我妈开始觉得我是拖累,因为我,她连再找个好人家嫁了都不能,一个结了婚还有个孩子的女人,终究比不得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而我爸也迁怒于我,觉得我跟我妈一样,不是好东西,也嫌弃他。这种情况从我妈离开家之后,变得越发严重。”
“我妈跟我爸离婚,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周围邻居都说,我妈攀上了别人,跟别人跑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那时候我姥姥还在世,姥姥的家离我们家不远,她每天都到我家来,我爸打我的时候,她会冲出来保护我。”
说起姥姥,秦羽落流下了眼泪:“我十岁那年,姥姥去世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我,我爸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打我骂我。”她靠在椅背里,安静的任由眼泪垂落。
“我曾经很恨他们,恨他们为什么生下我,恨他们为什么又这么对我,到现在,我依旧都不明白,但我已经不需要明白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车厢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秦羽落擦干眼泪,曾经以为压在心头的大山,你翻开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就是寥寥几句话,其实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化成文字,也就只有寥寥几页而已。
说出来之后,她竟然也没有了那种压在心里时,沉甸甸的喘不过气的感觉。
陆启然只能看到车窗上,她平静到无波无澜的脸,他当然调查过秦羽落的过去,但只限于秦羽落跟蒋梦哲之间的一切。
也许她说的颠三倒四,很多地方都说的不清不楚,但陆启然还是从她荒凉的语气里,听到了她的心。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他也从来不会安慰人,他是一个强者,一个强者的人生里,只有纵横捭阖的征伐和统治。
如果他是秦羽落,他恐怕早就在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就会拿枪崩了那个敢对他动手的人!
他没办法理解秦羽落为什么要隐忍那么多年,自然也不会对她自己造成的悲剧,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
他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童年经历,造就了这样的秦羽落,时而癫狂的像个小精神病,时而平静的像是超脱世俗。
“都过去了。”他只能用这样中规中矩的话语,来做最深沉的安慰。
“是啊,都过去了……”奇怪呢,她会跟他说自己的过往,这些,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不过,他真的是个不太合格的听众,连安慰的话,都这么吝啬:“陆启然,你也是个不懂爱的人呢。”
“我不需要懂。”
他是不懂爱,他也无需懂。
秦羽落扯着沉重的嘴角:“是啊,你有那么多人爱着,还真是有恃无恐呢。”她有点羡慕啊,因为她,没有呢。
“秦羽落,正常点。”她这幅样子,他一点都不习惯也不顺眼。
“我挺正常的啊。”这真的是她最最正常的状态,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正常,心无波澜,无悲无喜,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跟一个人相处会有这么舒服的感觉。
这是连孙雨菲和叶弯弯也给不了她的感觉。
“你不正常。”陆启然强势的道。
“那只能说明,你也不懂我。”
“我懂你干嘛!”他是很闲么!
秦羽落没说话,他说的对,他不需要懂她。
“你要是想哭就哭,想喊就喊,这么憋着再把自己憋成精神病!”
“陆启然,”她轻唤他:“你知道什么叫奢侈么。”
“哦不对,”这么问错了,陆启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奢侈的人之一,她要问的是:“你知道有些情绪的拥有,是一种奢侈么。”
她料想陆启然也不明白,其实在某些方面,他跟她一样,都是空白的。
秦羽落说:“当某一种情绪伴随着你长大之后,这种情绪会变得麻木,变得像是身体的一部分,然后你会渐渐的失去感受这种情绪的能力,就像是天生就缺少这种情绪一样,这种情绪就像是奢侈品一样,有的人一生只能拥有一两次,有的人一辈子也拥有不了一次。”
陆启然讥讽道:“在蒋家的时候,你不是挺会哭挺会喊的么。”
“是啊,但也只有那一次,”就是她发现蒋梦哲是GAY,被他带回蒋家的那一次,那一次,她心里的堡垒坍塌,所有的温暖和爱,都成了泡沫,所以她崩溃了。
但那次过后,她就再没那么失态过:“所以你看现在,我不会再为他哭,再为他喊了,因为他在我心里已经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