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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信和德仁回到家中,就听见娘在房里哭,爹垂头丧气的蹲在门口。
“爹,这是咋了?”德信心一沉,忙上前询问。
安连顺木木地问道:“你们回来啦?”
“嗯!我们见着茉儿了,茉儿说不要跟祖父顶,就跟祖父说钱都在她那儿,她回来后自有计较。”德信道。
安连顺听了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我怎么这么笨……”
德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爹,您该不会已经把钱都给出去了吧?”
安连顺哭丧着脸:“德仁,爹对不起你,是爹没用……”
德仁愣了半响,心凉了个透,沮丧地说:“爹,给了就给了吧!”
这一刻,他不仅对爹很失望,也对自己失望,茉儿姐说的法子,他应该想的到,可他偏偏就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祖父的无耻,高估了爹抗争的勇气。
德信看得出来弟弟很难过,便道:“德仁,你去看看娘。”
德仁进了里屋,娘在哭,芳儿和招弟一脸无助的站在边上,见到德仁,两个小丫头如同见到了救星。
“哥,你总算回来了。”
德仁点点头,走到娘身边劝道:“娘,别哭了,事已至此就想开点,钱没了,大不了我不去读书。”
王氏哭的更伤心了。
芳儿问道:“七哥,茉儿姐有办法了吗?”
德仁苦笑:“有办法又有什么用?钱都给出去了。”
芳儿道:“那是因为祖父要把咱们都赶出安家,爹才把钱给出去的。”
德仁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芳儿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祖父要把我们赶出去……”
德仁心里的怒火如同沸腾的岩浆就要喷发出来,祖父为了压榨四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芳儿,招弟,你们先出去,娘有话要跟你哥说。”王氏止住哭泣吩咐道。
王氏拉过德仁,她虽然也怨恨连顺没用,但连顺毕竟是孩子的爹,不能被孩子瞧不起,让孩子怨恨,所以,她决定把德昌干的好事儿告诉德仁,希望德仁能体谅连顺的苦衷。
德仁听完后恍然道:“难怪那时候姐说糟糕,怕是姐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安家的希望与四房之间,祖父明确的选择了德昌,这才是导致这次抗争失败的根源所在。
王氏懊悔不已:“你茉儿姐早就提醒过爹和娘,是我们欠考虑了,我们还不如茉儿看的透彻,你不要怨你爹,你爹也是为了你们几个才不得不答应你祖父的要求。”
德仁想到茉儿姐的叮咛,硬生生压下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坚定地说道:“娘,我一定要念书,我要让祖父看看到底谁才是安家的希望,我要让祖父后悔做出今日的选择。”
是的,争一时的口舌之利没用,跟根本就不讲道理的人去讲道理无异与对牛弹琴,只有让自己变的强大,强大到谁也不敢忽视你,小瞧你,你说的话才有分量,才有人听,你讲的道理才是道理。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念书,交不起束脩,他就趴窗户听,买不起纸张,他可以在地上写,古有囊萤映雪,凿壁偷光,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能行为什么他就不行?
他要让爹娘挺起腰杆,受人尊敬,让兄弟姐妹都扬眉吐气,面上有光,要让人提起安家七郎都会竖起大拇指。
此刻正在上房里屋看着银晃晃地八两碎银子而眉开眼笑的安卢氏,以及逼得儿子从此闭紧嘴巴,依然对自己言听计从而感到欣慰的安老爷子,他们绝对想不到,正是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在德仁的心里埋下了一颗迫切渴望变的强大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在多年后真的长成了参天大树。
四房的人今夜无眠,三房也不安生。
安连承很后悔,如果不是他先开口捅出了德昌的丑事儿,老四不至于被逼到无路可走,他原意是要帮老四,最终却帮了倒忙。安连承想到老四面如死灰的样子,想到王氏悲戚的哭泣,想到德仁之前还高高兴兴地给他看茉儿买的文房四宝,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团,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抽的结实,冷不丁的发出清脆的声响,把正在吃德平带回来的糕点的金氏吓了一跳,跟看鬼一样的看着安连承,骂道:“大晚上的你抽什么疯?脑子没坏吧你。”
安连承闷头生气,生自己的气。
金氏鄙夷道:“要说你爹也真够阴的,老大当师爷那会儿,每月十六两月例,还有米粮,啥时候见你爹问老大家要钱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不过,他们也不看看如今老四家可是出了个安茉儿,那是卢家人都赏识的,还派大马车来接,你是没看到那马车,气派的不得了,等茉儿回来了,能善罢甘休?今儿个晌午,你娘冤枉茉儿偷银子,茉儿可是几句话就把你娘堵的只能憋火都说不出话来。”
金氏如今是有些惧怕安茉儿,这丫头心贼狠,手段更狠,说不让她吃肉就不让她吃,便是老大家的蓉儿也不敢这么对她,可茉儿就敢。
她虽见不得老四家好,可她更讨厌老大家的,还有公公婆婆,她巴不得安茉儿回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对此,她相当期待。
“要我说,这老四也太面了,你们兄弟两一个德性,爹娘的话比那皇上的圣旨还管用,也就王氏好商量,换做是我,我非拿把菜刀杀过去,大不了一命抵一命。”金氏轻飘飘地说着狠话,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比王氏强多了。
安连承烦躁地瞪了金氏一眼,他没敢告诉金氏德昌的事儿,爹警告过了,谁再说这事儿,就把谁逐出家门,金氏这张大嘴巴,要是让她知道了,不出半天,整个东桑村都能给你囔囔回来。
“你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抢了老四家的银子。”金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就少说几句,小心爹娘听见。”安连承郁闷道。
“听见又怎样?这事儿就是他们做的不地道,我还说错了?到哪儿评理他们都没理。”安金氏理直气壮地说。
安连承严正地警告她:“让你别说了你就不要再说了,更不敢往外传,听见没有?”
金氏不以为然,吃着糕点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家丑不外扬,不过这丑事儿可都是你爹娘做出来的。”
要搁以往,安连承肯定要发大火了,但今天他听到这样的话,却觉得心是虚的,第一次,他深深地觉得,爹娘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