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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晏晏知道太宗皇帝会在今年的五月驾崩,可她没想到,太宗皇帝驾崩的消息是与她一同进入平县的。
一刻钟前,她们的车队缓缓的靠近着平县城的城门。守城的差役与徐安相识,远远的便打起招呼:“徐郎君今次出门的久啊。”
徐安朗声笑道:“受你家县令所托,护送他家的小娘子归家,故在长安多留了些时日。你家县令今日在衙还是沐休?”
“本是沐休,这两日正逢沈将军前来平县巡查布防,我们县令一直陪同,此刻既不在衙内也不在家中。”
徐安待要开口说话,忽听后方遥遥有马蹄疾驰,如快雨擂鼓。他的反应极快,会如此驰马的唯有驿使,而驿使以此等速度疾行,必然是有军情大事。徐安半点不敢耽搁,立即指挥车马让出道路。
此等情况谁若是躲闪不及被撞死、撞伤了,自认倒霉都是走运。不走运的或还要被治个耽误传报的罪名。
车队刚刚闪避路边,驿使便疾驰而至,挟卷着飞扬的尘土,旋风般冲入城门。甫入城门便扬高嗓门报喊国丧,“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廿六,太宗陛下驾崩。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廿六,太宗陛下驾崩......”
原本喧闹的城门口安静了下来,只余那驿使的报喊愈来愈远着。进城、出城的众人停驻脚步面面相觑,不知是在疑心自己的听力,还是在思索下一步的反应。
马车中,云晏晏小声的感叹:“驿使就是驿使,速度可真快。”
玉露同样小小声的道:“就是,咱们离开长安时,圣人还活着呢。”
玉蝶手脚麻利的拽下云晏晏那条石榴红的披帛,换了条素白的。玉露也反应了过来,将云晏晏头上的饰物摘了,换上一只嵌白珠的小银梳背。
待主仆三个七手八脚的换好了素衣,下了马车,城门口乃至城内仍还是一片安静。
此地的夏日倒是比长安宜人些,没有过多的闷热感,正午的风也是干干爽爽的,微带着热浪,送来饭菜的香气。
云晏晏抽鼻子一闻。嗯,是炖豆腐的香气。
赵、陶两位管事久久不见云晏晏有动作,便齐齐的向自己婆姨使起眼色。想来是小娘子年幼,见周围百姓不曾动作,便以为此地风俗不同。
辽东这块地方自北燕时被高句丽占去,直到贞观十九太宗陛下御驾亲征,才收回了辽东、白岩等十城,恢复州县建置。平县便是那时所复设。数来至今不过三四年时间,此地百姓不知所措也是正常,小娘子实不需要受他们影响。
天子驾崩,举国缟素。国法如此。这压根儿不是风俗的问题。莫说脚下的土地是大唐的土地,便是如今他们身在异域,闻听到陛下驾崩,身为大唐子民也要陈泪以哀。
这些两位主事妈妈也是明白的,并不需要两位管事使眼色提醒。她们早就向自家小娘子使起眼色了,只是她们家小娘子......貌似是在走神。
至于小娘子是不是年纪小脸皮薄,故而迟迟不动作这种情况,两位主事妈妈直接就给排除了。
哪怕长安城里无数道坊墙都一同薄了,她们家小娘子的脸皮也不会薄的。
两位主事妈妈很是着急,恨不能以身当先,提示小娘子。可她们身为奴仆,主人尚且没动,她们也不好动。
赵钱氏只好伸出一根手指头,暗暗的戳了戳玉露的后腰。玉露转头便见到干娘那使劲儿划拉着的黑眼仁,当下会了意。她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云晏晏的披帛。
云晏晏终于从炖豆腐的香气中回了神,想起身为大唐子民此刻应有的表示。周围人没有反应,但这不会影响到云晏晏。她施施然的拉起披帛的一角掩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待要出声又顿住了,回头向玉蝶无声的问:“长安在哪个方向?”
初来乍到,玉蝶也是懵的,好在她的方向感极强,迅速的寻到了方向,指给云晏晏。
云晏晏再次的深吸一口气,向着那个方向跪扑下去,大声的哀哭起来。玉蝶等人也即刻跪向长安方向,做掩面悲泣状。跪下去的时候,两位主事妈妈一起戳了戳玉露的后腰。
“过咧,过咧。快拉着小娘子。”
“小娘子未免太实在了些,如此哭可要哭坏了嗓子的。”
玉露也是难。她正拿腔作势的酝酿着情绪,准备紧随着小娘子的步调哀唁。忽然就见她的小娘子无比夸张的跪扑在地上,动作之大、速度之迅猛扑起一团尘土飞扬。同时,她的小娘子爆发出的一阵堪比唢呐的哭声。洪亮......不,是嘹亮冲云天,连绵不绝响。
不亏是她家小娘子。
玉露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准备继续掩面悲泣状,又觉后腰被两只手一齐戳了下。两道声音自左右后方一同传来。
这一次玉露跪的稳稳当当,没有动作。开玩笑,她家小娘子那力气是一般人能扶得起来的?
瞧,玉蝶已经在那里拉了半天了,可拉动了一分吗。
劝?
没瞧玉蝶一开始就悄声的劝着了吗。可有用了?
玉露用衣袖遮着手脸,迅速的弄些唾液到脸上充作泪水,然后悠哉哉的按着自己的节奏酝酿起情绪。
她不是玉蝶,跟了小娘子那么久还总做无用功。难道看不出小娘子正在兴头上吗。此刻劝什么,小娘子都不会听的。劝的多了,没准儿还会触动小娘子的哪根弦、让她来了什么灵感,喊个呜呼哀哉之类的助兴。
在她们主仆几个暗搓搓的互动时,四周的情况也在发生着变化。
在她们几人哭向长安方向时,徐安先是骇了一跳,然后愣了愣,再然后他满脸茫然的抓了抓头,想道:长安人还有这规矩?
随即,他猛地一拍脑门:好像还真的有!他想起闲谈时曾听一位长安的朋友说起,当年太祖陛下驾崩,长安城内外一片哭声。
这里不长安,他也不是长安人。所以,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哭呢?
徐安很快就做了决定:下马,跟着一起哭。
逢国丧,一年内不得办喜事、不得饮酒作乐、不得歌舞丝竹......可大家关起门来还是照样喝着小酒跳着舞。许多法令律典中有规定,可执行起来未必到位,甚至偏僻些的地方都不知晓有此法令。长安乃为天子脚下,此等状况自是极少。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跟着长安人做总是没错的。
徐安这一哭,他那些护卫也跟着哭起来。这群人一哭,四周的那群便也跟着哭了起来,下饺子一样噗通通的跪向长安方向。这种情况迅速的由城门外传到城门内,继而又往城中心传去。
平县百姓多是本地人,自被收复以来,首次遇到国丧。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此等状况要如何做?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该进城的进城,该回家的回家?明显不对啊。正踌躇间,忽见周围的人有了反应,自然是从众了。
不多时整座城都响起了哭声。有位书生还加了戏,一边哭一边做赋,大意是诉说辽东诸地被高句丽占去后百姓是如何的屈辱,日子是如何的难捱,太宗陛下收复辽东诸地,对百姓而言是如何的救苦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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