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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到此处,只听“咔嚓”一声朽木断裂,里头慷慨陈词的学子戛然而止。叶泫芝将脚从积满灰尘的匾额上抬下来,隐约看见上面“春鲤寺”三个字。
“有意思。”抬眼看去,那几位学子先是十分紧张,瞧见孟无湘后又松了一口气。
“无湘!”“师弟。”有两位是与孟无湘相熟的,见了他,有些激动。
孟无湘充了中间人,将各位一一介绍了一番,两方又重新围坐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人物与关系时,孟无湘都只是平常介绍,介绍叶泫芝时,孟无湘却只道是其是归云客栈的老板,非同常人,兰凰乃其下属。也是不想引起波动。再有是介绍易侯,特意说明是昔日学于安清,可称一声师兄。最后一个是敖曦生——“这位是南海龙宫的大殿下,是我在外交的朋友。”
喊出“无湘”的是晋白芷,听名字就晓得是和晋白芨师出同门,孟无湘每每见他面上总带着笑。两人不但是同门,还是亲兄妹。晋是月出国姓,二人本来生于月出皇室,生父是个不权势的子爵,母亲是个貌美侍女,生父因意外去世后,兄妹辗转进入安清学宫。晋白芷兄妹与孟无湘同选了一门咒术课,因而熟识。
另外一位出声的是与孟无湘同拜在孟先生门下的师兄,唤作孟斯湘,剑眉蓝衫,平时各选各课除了早晚两餐,唯有课间休日才一块儿谈天游戏,性子也算沉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是乌巍,是山主乌虚舟收养的义子。鹿眼圆脸,年纪尚轻,心直口快,乌虚舟为其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能够稳重一些。平日里孟无湘与其接触不多,算是点头之交。
余下那位便是乌岚了,全学宫都知道他是晋白芨的心上人,他也从没解释过什么,算是默认。诸位进门后,入眼的不是四道身影,二是五道,乌岚就正与那传说中的男鬼并肩而坐,孟无湘介绍完所有人,大家各自打了招呼。
那鬼也十分有礼,看起来颇有教养,道了一句:“请诸位仙君仙姑安。”方才曦生进门瞧他,便觉得熟悉,只见他对旁人都不太关心,可听见“薄奚尾生”几个字,瞧了瞧薄奚世子,倒还有几分欣慰之色。
瞧得见那鬼的孟无湘一听这声音,竟还有几分耳熟,必然之前曾在什么地方听过。
记忆中有一道声音豁然出现——
“陌生的过路人啊,你可曾见过我的妻子?她最喜着靓色绯色的衣裳,无论何时,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正是他此世转生之前在白渊古地只闻其声的孤魂野鬼。他心中顿生疑云,但此刻一个来路不明的鬼魂自然比不得帝师之死的真相,他按住好奇心,没再问下去。
这时,偏是乌巍一句,“薄奚世子的模样,倒与这鬼有几分相似。说起来这鬼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
“在下薄奚鸿雪,字浮生。”那鬼淡淡道。
薄奚尾生只是凡人,此生未曾修道,自是瞧不见也听不见。叶泫芝听得这名号心中一跳——这不就是曦生前世为女子的夫君吗?曦生面色也有异,叶泫芝不知曦生桃花树下梦三生,已然晓得此事,只是想打趣一番薄奚尾生。
他问薄奚世子,“薄奚鸿雪可是你的先祖?”
“确然。”尾生作为唯一瞧不见这男鬼的人,不知其中缘故,“那是上个人间世代的先祖了。英宗神武,唯一一件出格之事便是三军兵临昙城城下只为已为颜将军夫人的顾家九小姐,后人说这两位“鸿雪照卿,浮生一笑”天生一对,自成诗文。如今民间也有帝后的传说,只是真假不知。如今薄奚皇室都是这两位先祖之后,叶老板何故问此事?”
曦生闻言,瞧向那男鬼,若有所思。“这位英明神武的薄奚先祖正在你对面。”
薄奚尾生一惊,半信半疑。
叶泫芝一笑,不再说什么。
男鬼也一笑,颇为苦涩。
这一段插曲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易珍暻的死就像一把刀,时时悬在易侯心中。死讯只一封信,无人面述,许多个日夜,在未见尸身以前,他都抱着侥幸,想着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或者珍暻只是厌恶了这时间的险恶,找了一处隐居罢了。尽管她面容逐渐苍老,注定死去,也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哥哥,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今,案发当场的四个年轻人就在眼前。
“可是他杀了珍暻?”他声音紧张得有些喑哑,指了指薄奚尾生。
“不是。”乌巍抢先回答,“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见过薄奚世子。”
男鬼与薄奚尾生同松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洗清了嫌疑。
易珍初又问,“密信中说,月出将军欲毁安清山门,何也?山主派尔等护送吾妹,以尔等本事,何故使其遭暗算?”说到后半句,易珍初痛失亲人的哀恸压抑这些时日,泄露了一些出来。
“还请易师兄节哀。”乌岚此时站出来,“此事说来,是易先生受了安清的连累。这些人原本的目标就是安清,因进来月出各地起义军四起,安清山向来虽不干预国政,却深知民间疾苦。一花一叶总关情,眼见那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岂能袖手旁观?”见易珍初点点头,他又道,“易先生进山之时,安清山就已经身处困境,朝廷兵马将安清山围了整整一圈,先生来时,他们还晓得收敛一些,做做样子。”乌岚看向易珍初,“师兄也当知易先生来安清,也有您的一些关系。”
易珍初叹了口气,“安清盛名,加上我曾从师,珍暻必然是要去的。”
乌岚见他理解,继续道,“我们被指派出山的前一晚,易先生便已经察觉到学宫中的不对劲了。但若不是易先生的到来,恐怕安清学宫与朝廷真的要动起手来。易先生停留得愈久,于朝廷愈发不利……”
乌巍在旁连连点头,晋白芨也道,“易先生离山前几日,我瞧见学宫外的火把又涌动起来,怕是山下的人等不下手了。他们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后山那些尸骨也是他们做的!”
“什么后山的尸骨?”孟无湘蹙眉,“信中不曾提过。”
孟斯湘一脸凝重,此刻也开口,“为了有个破安清山门的借口,那位大将军屠杀了五百平民,刀伤也有,剧毒也有,妇婴也有,同门中有修习法术的,触碰尸体能寻得死因,学宫上下自也十分痛惜扼腕,施以救助本就是为黎民平安,可却让黎民惨死。那将军杀人如麻,如割草芥,待尸身也如畜生。同门看不过去,将这五百枉死平民葬在后山一处,也立了坟碑。那帮无耻小人,还四散谣言,说是我们安清山杀了人,那密密麻麻的墓碑并非刻意隐藏,易先生一行怕是瞧见了,才与宫主有了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