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章:离个婚吧(第1/2页)困夏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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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台后那个办事员上了年纪,她眉很粗,呈倒八字,让夏至觉得有点莫名的喜感,好在她鼻子的曲线尚算柔和,上面架着一副椭圆形的黑边细框眼镜,稍稍冲淡了脸上的滑稽。

    办事员抬头看着他们,目光跟随他们落座的姿势下移。

    “考虑清楚了吗?”办事员问道,她声音干巴巴的不带有感情。

    “考虑清楚了。”回答的是夏至,男人向后倚在椅子圆弧形的靠背上,右手食指扣着人中,他没有看夏至,夏至也没有看他。

    “有孩子吗?”

    “没有。”

    “财产有没有异议?”

    “没有。”那套带装修的小两居买的时候写了夏至的名字,他们一起给的首付和月供,说好了留给夏至。

    “协议书准备了吗?”

    “准备了。”

    “协议书、身份证、户口簿、结婚证、大一寸照两张。”办事员熟络地念着,像在念一张超市购物清单。

    夏至把背包从身后甩进怀里,拉开拉链,在里面拿出了一个A4大小的文件袋,按照办事员的要求把资料整整齐齐地排在了黑色大理石面的光滑柜台上。

    夏至完成后,才拿眼角横了一下男人。

    他一直没有说话,事不关己般观看着夏至与办事员的表演,直到接触到夏至的视线,他才像上了发条似的动起来,从西装外套内袋里掏出了户口簿和钱包。

    他把户口簿随意地扔在了柜台上,打开钱包,在里面抽出身份证和照片。

    办事员抬眼透过镜框顶部看了看男人,不知为什么,夏至觉得那眼神带着一点鄙夷,这种错觉让她心里有点痛快。办事员收走了资料,给了他们一张表格。

    夏至看了一眼标题加粗的黑色宋体字:申请离婚登记声明书。

    哦,还得填《声明书》,她以为有《离婚协议书》就可以了。她没有用柜台上以打着卷的胶线连在塑料底座上的那支笔,那种笔一般出水不怎么顺,她翻出了自己的斑马牌签字笔。

    夏至很快就填好了属于自己的内容,在“声明人”一栏上签上了名字,然后把表往右边一推给了男人。

    男人就是用柜台上的笔,果然写了几个字后,就看见他在旁边两张废纸上来回划了起来。

    活该。夏至想着,下唇微微往上顶了顶,几乎不可察觉地表达着快意。她才不会把自己的笔借给他。

    男人最终放弃了,伸手过她这边,抓过了她没有用的那支笔,把胶线扯直了拖到自己身前。

    男人把填妥的表递给了办事员,办事员也正好从身侧的打印机上拿出刚打好的《审查处理表》。

    “签名,盖手印。”办事员指着表格下方的两个格子对他们说。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上了一盒方形的红印台,“啪嗒”的一声往他们中间一搁,手移开的同时,已经把盖子掀开了。夏至认为她这个动作潇洒极了。

    签名,盖手印。签名,盖手印。签名,盖手印。签名,盖手印。

    夏至数着自己一共签了四个名字,接下来就是等待。她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她扭头去看旁边的一男一女,他们板着脸苦大仇深的,让夏至忽然有点想笑。

    可是她忍住了,有什么好笑呢,在别人眼里,他们不是也那样子吗?

    她刻意不看男人,听到男人那边传来变换坐姿时椅子吱吱呀呀的声音和他的咳嗽声,她很不自在。

    好在办事员很快就回来了,把他们各自的资料还给了他们。

    协议书是一人一份留存,结婚证变成了离婚证,还有户口簿上,“已婚”的红印上打了个交叉,重新盖上了“离异”两字,并签上了日期。

    “可以了。”办事员以一句职业性的结语,宣告了她的服务到此结束。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离婚登记是在二楼,结婚登记是在一楼,路人透过敞着的大门,可以看到排着队的一对对新人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

    他们穿过别人的欢愉,来到了大路上。

    “夏至,我送你回去。”

    夏至听到男人的叫声在身后传来,她故意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她还以为他今天哑巴了,原来他还会说话。

    婚姻登记处门外就是公交站,但夏至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她不断地走,直到走过了两个路口,拐了一个弯,直到走得足够远,直到感到安全为止——他应该看不见她了吧……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就马上骂自己,他当然看不见她啊,他肯定早就看不见她了,他没得到她的回应后,绝对马上就扭头走向停车场了。

    她难道还以为他会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吗?

    他们离婚了,她和他再无关系。

    夏至的心整个轻了一下,她张开左手虎口,拇指和另外四指各顶住一边嘴角,往上压了压。

    她停在路边一间服装店的橱窗前,看着橱窗玻璃反射着自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想让自己高兴起来,明明这是她提出的离婚,她终于如愿以偿了,为什么她却觉得心里这样空呢?

    “美女,要进来试一下吗?”服装店的店员推开了门,半探出身子看着她。

    她像是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现场抓包的小学生,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压低下巴匆匆跑开。

    这一跑起来她就不想停下了。鼻子里的酸意从鼻腔往天灵盖上直冲,她得靠着肺部的扩张,把更多的空气吸进去,把那股酸意顶下去。

    她跑过一对正在吵架的母子,孩子大概十岁,他大声地埋怨着母亲害他被老师批评;

    她跑过一个跨在电动车上正戴着头盔的外卖员,他脸上混合着焦灼与疲惫;

    她跑过一个冒着葱香的煎饼果子摊档,小贩拿铁铲一边摊着面团,一边用余光扫着街道,预防城管的出现……

    每个人都过得这样满地鸡毛,但也都努力坚持着生活。正午的太阳光芒万丈,照在所有人身上,也照在夏至身上。然而她还是冷,明明她也很努力,和所有人一样努力。

    她真的已经很认真了,她从小就是那种很老实很本分的孩子,她从不投机取巧,从不说谎,从不偷懒,她要的也不多,她只想细水长流。

    她低微得让自己心疼,却为什么还是不幸福?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她跑得两脚发麻,胸膛急剧起伏着,差点换不过气来。

    她背靠在路边一棵芒果树的树干上。在楠洲这样的南方城市,芒果树是最常见的绿化树。

    她口鼻并用吸着气,无视路人或淡漠或好奇或关切的眼光。

    抬头仰望两边夹着马路的高楼,一座座像中药房里加大加长版的百子柜,每个格子都代表着一个人奋斗不息的过往,它们只是装点着这个城市繁华的其中一朵浮萍。

    夏至也一样。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在以繁荣闻名全国的楠洲生根。她曾经以为她拥有了那些高楼里的其中一个格子,她就有了家,原来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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