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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吵过架,冷战过,也短暂地分开过,但从没说过“分手”这两个字。
潘锐的第一反应是气上了头:“我们需要为了一套房子分手吗?”
夏至闭着眼叹了口气:“潘锐,这不是房子的问题。”
“这就是房子的问题。你确实不愿意住我家,我就去跟我爸妈说,这多大的事?”他站了起来,作势要往外走,像是要以此试探她的反应。
她抬头仰望着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在于你把任何问题都看作没有问题。”
“那我现在不是在解决问题了吗!”他不是在发问,他是在咆哮。他也苦闷他也失落,他在父母与她之间左右为难,他也在努力。
夏至不知道潘家二老已经给他下了多次的通牒。
“阿锐你考虑清楚,我和你妈都觉得阿至这个女孩子不太踏实,你要真和她结婚你以后会过得很辛苦。”潘爸爸抽着烟,把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
“是啊,你看她整天就涂那个脸,现在又要房子,自家好好的房子都不住,迟些指不准还要什么。这身体也不好,瘦得跟个猴似的。这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护士就比她好,脸上有肉有福气。”潘妈妈说话的时候,身体随着话语一颤一颤的。
“爸妈,这是我自己的事,可以让我自己做主吗?”
“这是你自己做主。”潘爸爸伸长手,把烟盒拍在了茶几上,“但你要跟她说清楚,入我潘家门,就是我潘家媳妇,潘家有她一张床位,心思太多的女孩子,我们家也要不起!”
潘爸爸的话音仍在潘锐耳边回响着。他其实怎么不知道这不仅仅是房子的问题,只是触犯双方尊严的根源就是那一套房子。
他总觉得房子解决了,双方就能沉下心来了。他答应了二老修整祖屋,答应了夏至买新房,双方的要求他都应下来,换取了一年半的和平。
直到一切都提上日程,再也缓不下来为止。问题没有因为拖延而解决,只是在择机爆发。
他总寄望其中一方能作出妥协。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更希望妥协的是夏至,他知道父母的观念有多根深蒂固。他向夏至谋划他们的未来,作出了承诺,他没有料到她会反将一军。
“解决了房子的问题,我们就结婚。”他说完最后一句就出了门。
夏至看着那合上的房门,仿佛他的身影印在了门上。
解决了房子的问题,他们就能结婚吗?夏至问自己。裂痕存在了,可以当作没有存在过吗?
她不知道,也许真正在乎的只有她自己而已。谁不是在遗忘中前进的,谁会记着过往的不快过一辈子。
这天夜里,夏至被迷茫笼罩,将近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闹钟也没有调,然而不到八点就忽然惊醒了,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着。
潘锐的电话来了。
是谈判有结果了?夏至心上一动,她慌慌张张地接了电话。
潘锐的声音很低沉:“夏至,你过来一下人民医院,我爸进院了。”
夏至被这个消息打了一巴:“怎么回事?”
“早上出门被车撞了,你过来吧。”
夏至不再多问,匆匆起床,妆也没有化,套上衣服就往医院奔去。
潘妈妈和潘家兄妹三人都在手术室门外候着,潘蕾缩着肩和潘奕相互靠着,潘妈妈坐着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潘锐在走廊上缓慢地跺着步。
夏至气喘吁吁地冲到四人面前,觉得自己的风风火火有点不合事宜。她讷讷地叫了潘妈妈一声,潘妈妈也讷讷地应了一声“嗯”,没有看她。
她走向潘锐,他停住了脚步看她,她习惯性地伸手想拉他,两人间却像是出现了一层无形的薄膜,让她的手凝在了空中无法伸过去。
“怎么样了?”她低声问他。
潘锐用下巴指了指手术室门算是作答。
“你们……吃东西了吗?”
“我就说了我去买早餐,他不听,天天都是我去买,他今天干嘛非要去买?”潘妈妈用方言叨叨地说着,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夏至的问话,还是忽然感慨。她语气平缓,眼睛也是直的。
夏至将目光移回潘锐脸上,她一下更是无语了。
“你们是潘达家属是吧?”夏至循声望去,一名交警手里拿着垫板夹走向他们。
“是的。”潘锐离开了夏至,跟着交警走向门口,门前还有另一名交警以及一个满脸焦虑的中年男人。
夏至站在走廊上,不知如何是好。她想了想,对潘妈妈说:“阿姨,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点。”
潘妈妈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作出回应。
夏至又看了看潘奕兄妹,潘奕嘴角微微一动说:“夏至姐,麻烦你了。”
夏至无声地说了句“不麻烦”,便循着医院的指示牌走向医院饭堂。她哪里敢觉得麻烦呢?她心里很难过,就算明知道这场车祸跟她没有关系,却总觉得冥冥中存在着因果。
她在饭堂里买了饭票,也不知道众人想吃些什么,就随便买了些粥和包子,提着往回走。
还没走到手术室门口,远远看见潘妈妈、潘锐和一护士呈品字形站着,护士正对两人说着什么,潘妈妈不断地点头。
末了,护士伸出手与潘妈妈紧紧地握了一下,潘妈妈反握住她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夏至走近时,听到潘妈妈叫那护士“小叶”,他们的交谈用的是大河话:“那真是太麻烦你了,多亏了你。”
小叶又朝潘锐点头一笑,才转身离开。她朝夏至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夏至看着她的脸,红润的皮肤略略透着血丝,内双的眼皮,鼻子很小巧,五官整体上很清秀。
夏至觉得这女孩看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众人已重新坐回了等候椅上,夏至将早餐分给大家,潘奕和潘蕾主动来拿了,并向她道了谢。
她捧起一碗粥走向潘妈妈:“阿姨,吃点东西吧。”
潘妈妈接过,脸上是僵僵的,只说了一个“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