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银莲寂(一)(第1/1页)平俗十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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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莲花绽,银光清冽,三十六瓣如勾银线,堆叠而放。人以为吉。”——《春十二记·其二》

    流水潺潺,一片火红的枫叶顺溪而下。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近了,青年男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姑娘,可曾见到一个蒙面黑衣人经过?”

    我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丝帕,拨了拨斗笠,抬头望向马上的男子,指道:“好像往那边去了。”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回神道:“多谢姑娘。”

    我回以微笑。马蹄声渐渐消失在前方的密林里,我俯身继续清洗丝帕。丝帕随水波荡漾,整片溪流都好像染上了飘逸的天青色,边沿的银莲花纹路仿佛流动起来,摄人心魄。

    “启禀护法,人抓住了。”

    “带回去。”我慢悠悠地捞起丝帕,用内力烘干,仔细折好收起来,淡淡道:“把人看好了。此人有几分本事,不然此次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是。”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雨,我压低斗笠叹了口气。衣服黏腻地贴在身上,冰冷的寒意钻入身体,带得肩头的伤隐隐作痛。雾蒙蒙一片里,有人撑伞立在枫树下,雨激起的雾气缭绕在他身边,像一个悲伤的梦境。

    “主人,人带回来了。”我低头上前行礼,头顶灼热的目光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主人身子不好,下雨天何必外出。”

    他把伞递给我,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取下斗笠,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撑伞。伞柄还留有些许温度,这让我松了口气。主人修炼的功法性阴,寒气极重,修炼时身上冰冷如同寒冰。前不久出了些许差错,差点走火入魔,这几日我一直担心他仍在修炼。

    “肩上的伤还疼么。”

    “多谢主人关心,已经不疼了。”我答道。

    他突然停下脚步,极快地出手在我肩膀上按了一把,我忍不住抽了口气。他皱眉道:“不是不疼么?我已经控制了力道,若换了旁人来,你这只手便要废了。”

    我低头不语。

    晚间他把我叫到房里,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白瓷瓶。他轻轻开口:“橙乐……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我心中一凛,回道:“十五年。”

    他细细把玩白瓷瓶,漫不经心道:“十五年了啊。”他把瓷瓶抛给我,“青刀坛封英叛变,我要你去接替他的位置。”

    “主人?”我急忙跪下,动作太大导致肩头又是一阵刺痛。封英当日趁主人闭关前来刺杀,我这伤就是拜他所赐。

    “我听闻你与封英私交甚笃,想来定能尽快熟悉分坛事务。三日后便动身吧,不要让我失望。”

    我猛然抬头。他定定地看着我,昏黄的烛火映得他像个完美却冷酷的雕塑。我咽下嘴里的苦涩,重新低下头恭敬回道:“是。”

    去地牢提唐应的时候,他正在打坐。听见有人来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转而睁大眼道:“是你?”

    “公子好眼力。”我打开牢门,“主人有请。”

    “原来姑娘便是魔教成寂身边的护法橙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他皱眉道:“我阳真派与贵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敢问姑娘为何设计掳我来此?”

    这人生得一副好相貌,却委实有些没脑子。阳真派秘法纯阳功享誉武林,却压在这么个不知世事的人身上,真是可惜了。

    我淡声道:“自然是因为公子有用。”

    传教魔功莲隐功分为九重,历代教主穷其一生也只修炼至第八重。而主人却即将冲破第八重,其中凶险无人可知,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前功尽弃。纯阳功属阳,修炼至阳功法的人或能助他突破,更上一层境界。此事无几人知晓,封英却是其中之一。武林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向来对魔教虎视眈眈,若此番封英放出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要加快动作了。我抬手道:“唐公子,请。”

    午时的阳光亮得刺眼,我眯眼看着一排身穿黑衣的姑娘,她们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耳边季叔的声音嗡嗡响着:“教主吩咐从这些人中选拔出左护法,由您亲自甄选。”

    我点了点头,垂眸掩去心中针扎般的刺痛,活动了一下手腕,腕上的银莲灼热得可怕。我淡声道:“一起上。打得过我便胜。”

    季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袖手退到一旁。我明白他想说什么。这些姑娘来这里之前必然经过层层选拔,身手自然不弱。我让她们一起上,未免太过狂傲。

    我迎向一片凌厉掌风,心道我跟随他这么久,别的没有学到,倒学来了不要命的本事。我曾随他浑身浴血自千人中突围,那时因他挡在我身前,便也不觉得如何惊心动魄。如今自己以一对多,居然有一种嗜血的快意。

    战至半酣,一人直取我咽喉而来,我险险避过,旁里却又刮来一道掌风。我已近力竭,正想用后背去挡,一股强大的真气激荡,一只手稳稳地托住我。主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命了?”

    他放开我,皱眉看我,冷声道:“不要忘记自己的命是谁给的。”眼神淡漠如千年的寒冰,一寸寸将我冻结。

    怎么会忘记。我坐在镜子前,斜斜的夕阳打进来,反射出晶莹璀璨的光芒。我褪下肩头的衣服,剥离的时候听到血肉分离的声音。又被撕裂的伤口狰狞地横在肩膀上,模糊得让人作呕。我拿过白瓷瓶,细细的粉末覆上伤口,融入我的骨血。我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心想这伤不知何时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