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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永安二十一年。
迎来客栈枫字一号房,灯盏通明。
傅司棠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目光流露出一丝错愕,不可思议。
镜中的少女也在看着她,白皙粉嫩的脸蛋,好似凝脂般细腻。长而弯的眉毛下,一双黑亮灵动的眸子,仿佛搅动深潭的那一汪涟漪,流光溢彩。
她整个人神采飞扬,明艳动人。
没有病痛,没有形容枯槁。
活着,真好!
傅司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手指轻轻滑过鬓角抚在乌黑的秀发上。
有多久了?她几乎都忘记了原来自己曾经也拥有过如此美丽顺滑的青丝。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那年,她十五岁,从苏州舅舅家去到了京城,住进了二叔当家的傅侍郎府,满心欢喜地等着嫁入杨家。
半年后,就在她成亲前三天,她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她身体一向很好,那次的病却来势汹汹,二婶请来的名医都束手无措,杨家以此为理由把婚事推迟了。
只是她的病缠缠绵绵,一直不见好,与杨家的婚事只得一拖再拖。
在她病了三个月后,二嫂提出把她送去垅竹庵休养。
临出发前一晚,杨峥悄悄来送她:“傅妹妹,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
彼时月光自树叶间穿过,洒落在他温润的脸上。傅司棠强撑着病体,望着面前自己一心一意想嫁的男人,不知为何却潸然泪下。
杨峥离开后,丫鬟碧荷搀扶着她回房:“小姐,杨二公子待你,可是真的好。”
好吗?是的!
她那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子认为的。
只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她才终于想明白,如果真的待她好,怎么会明知她在傅府里寄人篱下,却不阻止杨母推迟婚事?如果真的待她好,怎么会任凭她在垅竹庵自生自灭?
直到最后她病入膏肓时,她才知道。
她们,只不过是都在盼着她死。
她死了,杨峥才可以另娶别人。
她死了,二婶的女儿傅司鸾才可以代替她嫁入将军府。
杨峥和傅司鸾,才子佳人,他们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而她,只是一个从旮旯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破坏他们感情的恶毒女人!
“呵呵!!”傅司棠神经质地笑,放在膝前的手不由地握紧。
……
“小姐?小姐?”碧荷叫她,指着地上的东西给她看,“你是让奴婢找这个吗?”
那是一叠纯金打造的小算盘,从她一岁时起,舅舅每年都会送给她一把,至今她已经拥有了足足十五把。为此,舅母常笑话舅舅,说他“老爷总说自己偏疼外甥女,却连个生辰礼物都不肯用心。女孩子家,谁稀罕你的这些阿堵物。”
“谁说的,我们阿棠喜欢着呢。是吧?阿棠!这是舅舅给你将来准备的嫁妆,以后要是你的夫君欺负你,你就把它们卖了,回来找舅舅。”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后来却一语成谶。
在垅竹庵时,这些金算盘虽然没有变成路费,却换回了各种名贵的药材,让她能够狗延残喘地多活了两年,看清人世间的冷暖……
“小姐?”碧荷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地问了一句。
“嗯,是。”傅司棠收回思绪。自从她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回到了三年前,正在从苏州去往京城的路上,她一路恍恍惚惚,直到和前世一样,住进了这间迎来客栈,同样的枫字一号房,连屋内的摆设都和当年的相同。
而已经卖出去的金算盘又回到了眼前。
她终于相信这不是一场梦,或许是上天念她死得凄苦,又把她送回来了?
她站起来,已经没有时间再纠结,她前世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和杨家的婚事开始……
今生,她绝不愿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那些人,休想再伤害她!
她目光一凝,神色渐渐变得清明。
要避免这一切,首先,她必须走,就在今晚。否则,明天城门一开,京中侍郎府派人来接她,她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碧荷看着她家小姐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又听得她说的话,不禁愣住:“走?”她急道,“小姐,你说什么?咱们不去京城了吗?”
京城,她会去的!
但是,不会是以杨峥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份回去。
傅司棠解释道:“不是咱们不去京城,是我不去。”
这不都一样吗?小姐不去,她一个做丫鬟的去干嘛?
碧荷哭丧着脸,怎么小姐自从两天前磕到了头,醒来后,说的话,做的事,都让她那么不懂呢。
傅司棠数出一些金算盘,用布包好,绑在腰间,问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等亥时一到,后院马厩里起火,会有人趁乱抢劫,到时候奴婢就打开房门,大叫:不好了,小姐被掳走啦!”
碧荷的脸更苦了:“可是,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子做吗?要是被二公子知道了,奴婢的脚非被打断不可!何况二公子和三公子就住在对面,就算马厩真的着火,又有哪个强盗敢来掳你?”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轻轻地“咚咚咚”三声响。
傅司棠眨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掳我的人到了!”
她走过去打开窗户:“怎么那么久?还不快点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提着把长枪从窗外跳进来。
碧荷惊得几乎跳起来:“强……强盗!”好在她马上就意识到不对,慌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黑衣人曲指敲在她头上:“蠢丫头,是我!”他一把拉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碧荷眼睛都瞪圆了:“你是……三公子?小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三公子怎么就成强盗了?”
来人正是傅司棠的表弟颜镜,舅舅颜崇山一共有三子,长子颜均,现在苏州跟着舅舅一起从商;次子颜雾,今年刚考过乡试,因要参加明年的会试,舅舅令他护送傅司棠,之后留在京城备考。
颜镜是幼子,今年只有十三岁,本来这次出门没有他什么事,谁知他偷偷躲在马车底下,等发现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还是他自己饿得没力气掉下来的。
当时二哥哥颜雾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让人送他回去,怕他在路上再出什么幺蛾子,只好修书一封,向父母禀明情况后,让他跟着了。
“姐姐,”颜镜叫她,“你往我腰上绑什么?”他扭着,只觉得痒。
傅司棠出生时母亲就去世,父亲投奔西北军中,从那时起她就住在苏州舅舅家,和表兄弟们向来都是以兄妹相称。
“别动。那是金算盘,你不是一直想要的吗?姐姐送给你八把,你可要藏好,以后要是没钱了,就用它来换吃的。”傅司棠说着,帮他把外面的黑衣拉好,以防有人看到他腰里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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