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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娘脚刚踏入屋内,耳边听得风声一紧,她头下意识地往后仰,右手同时击出,一支射过来的利箭被她抄在手中。
她扭头看去,傅司棠正端坐在塌上,举着把弩箭对着她。
风娘笑了:“姑娘,你这是没吃饭呢,射出来的箭也那么软绵绵的。”
傅司棠正因为被她轻易躲开而懊恼地挠头,她已经练了三天,虽然知道伤不了风娘,但起码可以吓她一跳,如今看来连这个都做不到,她不禁有些气馁,看来自己得再加把劲了。
风娘见她垂头丧气,不由奇道:“原来十一说的是真的,姑娘这三天除了叹气就是琢磨弓箭了,你真打算学射箭啊?”
“当然,”傅司棠跳下榻,站到她面前,“我不仅要学,还要学好,我不想以后被人欺负的时候无力还手。”
最重要的是,西北边关很快就会乱起来,而父亲,会死在那场战乱中……
她小手紧紧攥着:“风娘,你教我吧,做我师傅。”
“你?现在还不行。”风娘笑,对她的决心不为所动。
她走过去,拿起傅司棠丢在塌上的弓箭,来到窗前,握弦,拉弓,瞄准,放箭。
一气呵成!
远处传来飞鸟的一声嘶叫,顷刻间,从高空直直掉了下来。
院内立即响起一声爆喝:“谁?”
紧跟着两个人影从暗处飞跃出来,风娘探出头去,冲他们摆摆手:“五哥,十一,是我。”
傅司棠眼尖,立即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脸。
“十……十一?”她差点从窗台前跌下,“你是说那个每天给我端茶送水送饭的整天哑巴似的木头小厮,是曾经韩主帅身边的亲卫聂十一?”
风娘笑道:“他是我们中最小的一个,却成天喜欢板着个脸,以前大哥常说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
右手遥指离窗百步之外的一棵小小的杏子树道:“姑娘哪天能射中那棵树而箭没有掉下来,再跟我提拜师的事。在那之前,别说是我徒弟,丢人!”
傅司棠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拿过箭,瞄准,射出去。
箭离树还有一丈多远就失去了力度,坠到地上。
再来,憋足了力气,这回更差,斜到了半丈之外的石径路上……
“噗!”暗处传来一声忍不住地嗤笑。
风娘道:“手抬高,腕用力,每天练一百次。”
傅司棠还要再射,却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又是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两个穿着内宫服饰的人滚着一卷红绸从院门缓缓铺了进来,直铺往清风阁楼门前。
风娘早在听到那嘈杂声时就脸色突变,在傅司棠还未开口前,她就已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窜了出去,隐匿在院内不知哪个角落里。
聂十一却飞快地跑了出来,路过刚才箭掉落的地方时,他脚下微停,不动声色地把它踢到旁边花圃下。
然后抬起头,假装不经意间朝站在窗前的傅司棠使了个眼色。
傅司棠早已猜到来的人是谁,这么大的阵仗,除了当今皇上永安帝,再没有别人了。
只是她现在就算想躲出去,也来不及了,两个内监已经快到门口。
傅司棠不再犹豫,拿着箭弩退回到里间,躺在床上,决定继续做她“卧床不起”的月姬。
屋内太静了,隔着厚重的门帘,她都能听到外边内监轻微的脚步声,她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
仿佛过了无数个时辰,终于有人进来了,紧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坐了下去,偶尔传来压抑地咳嗽声。
傅司棠想,皇上果然是病得不轻,只是他冒着病体,如此大势铺张地驾临清风阁,不知所谓何事。
韩季琰终于赶来了,他拖着残疾的左腿,一瘸一拐,脸色比白纸更惨白,没有一丝血气,他跪在永安帝面前:“臣韩季琰,见过陛下。不知陛下驾到,请恕臣来迟之罪。”
“季琰,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朕?”永安帝看他一眼,并没有叫他平身。
“臣不敢!”
“朕今日已下旨抄了殷家和温家,摘了奕辰那孽障的亲王爵位,降为郡王,命他即日前往封地,永不得入京。”高高在上的帝皇轻咳,似乎十分疲惫,“你满意了吧!”
“臣不敢!”韩季琰抬起双眼,直面对面的帝皇,“臣不知道三殿下被贬与臣有什么关系?这个罪名臣可不敢领。”
永安帝冷哼道:“那孽障当年受殷勤侯唆使,打断了你的一条腿,你不是一直都怀恨在心。这回他敢以下作乱,这中间少不了你们的推波助澜!哼,别以为朕当时病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他突然把手中的茶盏用力掷到韩季琰面前,断喝道,“你说,有没有你的份!”
韩季琰跪在地上,脚下的青罗短靴染上斑斑茶渍,他额前的冷汗
涔涔直下:“臣不敢!当年臣年幼,三殿下也比臣大不了几岁,本就只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只不过臣力气小吃了点亏而已,何来怀恨一说。何况,”他抬起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韩季琰说这话的语气本是淡淡的,但听在永安帝耳中却带了种铿锵之意,他半垂的眉睫顿时一颤,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韩季琰身上,原本浑浊的目光迸出一丝厉芒:“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这是在指责朕,当年故意放纵奕辰如此对你吗!”
韩季琰的头叩到地上,依然是那句话:“臣不敢!”
永安帝见他这副模样,怒极反笑:“好,我不问这个,奕辰落得今日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朕今日来,仍是那句话,铁血令,真不在你手上?你老实回答朕。”
韩季琰笑得更苦:“陛下这句话问了臣十五年,臣也回答了十五年,如今仍然让陛下失望了,臣是真的不知道。臣父亲当年死的时候,臣还未满七岁,况且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连世间有铁血令这个东西还是陛下你告诉臣的,臣又怎么会知道它在哪里呢!”
永安帝似乎在思忖,许久才慢慢道:“你父亲当年的十八亲卫,有几个到了你身边?”
韩季琰道:“五个。”
他接着解释道:“当年也就活下来了这五个,其中有两个还是残的。陛下是要见他们吗?”
永安帝愣了愣:“不用了,这么多年了,既然他们没把铁血令交给你,那也就是不在他们手上。朕累了,王善,宣旨吧。”
“喳!”永安帝身边一个内监跪倒,随即站了起来:“西平侯世子韩季琰听宣:朕命你即日起立即前往西北霍连山,查找铁血令的下落,同时努力收服铁血飞骑各个旧部,使他们归顺朝廷,钦此!”
永安帝揉着额角慢慢抬起头:“季琰,接旨吧。”
韩季琰却把头叩得更低:“望陛下恕罪,臣不敢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