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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萧倾预想的一样,应子夜这几年在军营中确实成长了不少。
他身形本就比同龄人高大,如今又正是风华少年,军营生活让他锻炼得肌肉结实有力,眼神犀利坚毅,不面对萧倾的时候,他通常沉默寡言,让人感觉到难以亲近的锐气。
赵右辰都说,应子夜武艺极好,胆魄十足,难得沉着冷静,若是打仗,是不可多得的前锋。
萧倾当时撇了撇嘴,心想前锋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子夜的本事当然不止是能做一个好前锋。
这时,应子夜恭恭敬敬地对萧晏行礼,但骨子里透出的冷漠却叫人一看便知。
萧晏微微眯了下眼,却也和和气气地寒暄了两句。
萧倾这时想到了他看着小小肯定也不高兴,难免有点后悔刚才开口得太快。
不过不是说了吗,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难过也可以找兄弟分担一下,这样程度自然减轻一半。
所以应子夜看过来的时候,她趁萧晏没看见,偷偷做了个讨饶的小动作,她自己没感觉,应子夜却是觉得很有些俏皮可爱,于是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好看了不少。
萧晏只当自己没看见,手指却在袖子里握了一下,这才伸出来摸了摸小小的脑袋,道:“皇兄,这便出发了吧?”
本来萧倾想着不带萧晏,她和应子夜就可以坐在车中聊天消遣,现在萧晏坐在里面,他们自然聊不好了。
萧倾应了一声,指了指自己右边靠窗的位置,叫应子夜过来坐,便吩咐马洪启程了。
应子夜和萧晏相对坐着无言,萧倾则坐主位往前瞪着眼,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旅途无聊了。
小小已经乖巧地睡着了,萧倾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她本想松松散散地歪在座位上,可萧晏坐得笔直端正,她也不得不端着架子,十分辛苦。
都怪萧晏起得早!
萧倾很后悔没有带本闲书出来打发旅途。
不过,如果她真带出来了,萧晏肯定又会告状的吧?
萧倾没办法,又不好出去,只能吩咐马洪让他快点。
于是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音寺山门下,萧倾很快跳出去,道:“马洪,马车就放着儿吧,我们走路上去。”
总算可以摆脱萧晏了。
马洪哪能不知道萧倾的心思,他应了一声,就听见萧倾对萧晏道:“晏弟,我和子夜先去找觉言大师,你慢慢走都可以,咱们在寺中见吧。”
萧晏点头笑道:“晏听兄长的。”
萧倾于是又对马洪道:“马洪,晏弟年纪小,你便在他身边吧,若有什么闪失,我可要问问你。”
马洪自然应下。
萧倾知道自己先走,那些暗卫肯定要跟着她走,所以有此安排,她虽然不喜欢萧晏,但出门在外,她还是会考虑萧晏的人身安全。
“兄长路上当心。”萧晏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特意等了好一会儿,才往上走。
马洪都有点同情萧晏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陛下不喜欢与这个亲弟弟为伴几乎是宫里宫外皆知的事情,可这位晏殿下从来像是不知道一样,依然亲近着陛下。
马洪觉得,他一定是知道的。
那么不会更难受吗?
马洪往旁边看这几年越发沉默了的刘意,心想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人,刘意之前在陛下身边时可不是现在这样。
话分两头,萧倾跟着无先生学身法还真不是白学的。这是到目前为止,萧倾唯一单独学习的课程。她曾对傅明奕旁敲侧击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才从傅明奕跟蚌壳一样紧的嘴巴里撬出来无先生只教她一人的信息。
她倒是没敢跟无先生求证过,因为按照这两年的教学节奏,她感觉无先生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寻找一切可以给她加重课业的机会。
不过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虽然她不敢说自己可以向无先生那样飞檐走壁,进出皇宫就像进出自家后院一样,但是她确实因为与无先生学习了身法,所以身手敏捷,步伐轻盈,连呼吸都与寻常人不一样。
这会儿她和应子夜上山,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寺门口了。
萧倾笑道:“子夜的功夫又精进了。”
应子夜也笑道:“晴弟的身法又快了许多。”
他们这不是第一次在宫外活动了,萧倾在外头便自称肖晴,应子夜便叫她晴弟,她便直接叫他子夜。
他们已经习惯这么叫着,连马洪觉得他们之间倒比陛下和晏殿下之间更多几分兄弟之情。
觉言大师昨日就得了傅明奕的信儿,这会儿正在寺门前等待。
看见萧倾和应子夜,觉言脸上漾开笑意,走过来道:“施主别来无恙。”
萧倾同他一礼,道:“觉言大师别来无恙。今日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扰了大师清修。”
觉言大师摇摇头,眼睛往后看了看。
萧倾会意,赶紧小声道:“晏弟走得慢,正在上山路上,我和子夜先上来看望觉音大师。”
觉言点头,“施主稍候片刻。”说着回头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这才又走回来引着萧倾往上走。
这不是萧倾第一次来天音寺,上去觉音大师禅室的从来都只有萧倾一人,从来都是觉言大师亲自带去,所以他站在原地,准备等萧晏他们上来。
萧倾随着觉言大师一起往上走,很快就到了觉音三年前闭关的石室外。
越往上走,萧倾就越发沉默,心中也越发沉重。
石门外后来移来了几块石头,一个个造型古朴,摆在那里当作桌子板凳,每回萧倾来的时候,就和觉言大师一起对坐桌前,有时候是喝茶,有时候是下棋,偶尔交谈,但是交谈的声音也放得极低。
觉音已经三年没有走出过石门了。
萧倾也从来没有走进去石门过。
开始萧倾还会问,诸如觉音大师什么时候能出来?是受伤很严重吗?这之类的问题。
但是来的次数越多,她就越不会问了。
她只是觉得沉重,只是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只是心里总是提醒自己,觉音与她有二十年的约定,他会出来的,会好好的,会在与她对坐饮茶,再继续三年前未尽的交谈。
而觉言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只是每次萧倾来的时候,他内心都是高兴的。
三年的时间足够见到一个人的真心。
觉音没有救错人,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萧倾和觉音在石门外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萧倾会说一些平日里有趣的事情,觉言有时候与她打佛语,有时候只是聆听。
时间差不多了,萧倾便下山去上香,觉言则又独坐了一会儿,慢慢踱到石门边低声道:“萧施主走了。”
里面一点生息也无,就像从来不曾有人进去过。
觉言叹了口气,也缓缓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