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人心(第1/1页)巴山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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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破境,就如洪荒之中的巨兽在很多天敌存在的荒野之中成长,原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戚寒山生怕王惊梦想得太简单。

    “我很讨厌阴谋,讨厌见不得光的事情。”

    王惊梦说道:“就像是我以前很讨厌某个皮毛商人为了压价,拼命在背后说我猎取的兽皮不好,取的都是带病的兽皮,让别的皮毛商人不敢收我的东西。”

    戚寒山不知道王惊梦此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点了点头,道:“我也很讨厌一切阴暗见不得光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始终行走在光明之中,始终处于万众关注之下,很多阴暗的东西便对他没有办法。”

    王惊梦道:“我先回巴山剑场,然后我去长陵。”

    戚寒山此时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担心王惊梦没有想好,想的太简单,现在他明白王惊梦已经想好了前路。

    王惊梦的目光再次垂落在那名青衫客的身上。

    他想到了长陵,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李思。

    想着李思所说的以法为治,想到了李思言语中所带的人无分贵贱,以法为大,既有规矩,任何人都应该遵循,应该在平等的规则之下。

    李思希望每一条生命都值得尊重,不会被人轻贱,但他总觉得李思太过于理想。

    谁让那些人都甘于遵循平等的规则?

    先前他觉得只有纯粹的力量。

    谁不服,便打到服。

    需要有这样足够强大的人来约束。

    然而口服和心服是两回事情。

    哪怕真有人强大到那种程度,心不服,依旧会有阴暗的事情发生。

    他以前不觉得,然而顾离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他此时的希望和梦想会比李思的更大一些。

    他希望每一个秦人都爱憎分明。

    他希望每一个秦人都以光明为荣,都知羞耻,都能不惜一切用尽自己的力量去捍卫光明,捍卫李思所说的那种所有人都必须遵循的平等规则。

    只有绝大多数人认为必须如此,都厌憎阴暗,敢于和阴暗而战,那些阴暗的事情才会越少发生。

    他没有说出心中的这些想法。

    这些想法和七境的修为一样,还太远。

    然而不知为何,无论是林煮酒还是嫣心兰,看着他此时静默的面容,却都觉得此时的王惊梦似乎在发光。

    ……

    在安县的高处,天气晴好的时候,能看清半个长陵。

    安县原先叫做安镇,镇上原本的居民都姓安,因为这是从渭河下游的商船到长陵之前的最后一个浅滩,安镇上一些酒肆的老板也很灵活,不像长陵的许多酒肆老板那般孤高,他们习惯揣摩这些外客的口味,久而久之,绝大多数商船都会选择在这里停靠,过夜,然后在第二天正午精神饱满的到达长陵。

    安镇成了安县,规模大了数倍,外来的人口也自然占了主流,只是生意做得最大的,依旧还是这里的安姓。

    他们牢牢的掌握着手中的生意,后来那些落户至此的外姓,几乎都成了他们的附庸,门客。

    安姓之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叫做安年三,但所有安县的人,包括停歇在安县的商户,都习惯叫他安老爷。

    “安老爷…”

    两名师爷模样的中年男子掀开门帘走进了这间临水的雅室,走到靠窗坐着的安老爷的身后。

    但是他们才称呼了一声,坐在窗口看着下方道上一顶大轿的安老爷却是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

    安年三今年五十七岁整,只是早年吃苦太多,哪怕现在养尊处优,但有些痕迹依旧无法抹去,他看上去比真正年龄要年老得多,更无法和那些自幼养尊处优的同龄贵人相比。

    他静静的看着那顶轿子上了一条大船,然后他便静静的看着那条大船,直到那条大船在诸多船夫的吆喝声中再次开动,他才缓缓喝了手中一杯已经微凉的茶,自嘲的笑了笑,才道:“说。”

    “先前按您的意思,是决计不和他们谈…是什么让您改变了主意?”

    这两名师爷模样的男子都有话说,然而听着他们其中一人只是说了一句,安年三便又摆了摆手,道:“并非是因为他们条件给的分外优厚,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见钱眼开而利欲熏心。”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做生意的人。”安年三感慨的看着那艘离开的大船,说道:“胶东郡的这名新的话语人太可怕。”

    两名师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们一个来自嘉县,一个来自绍院,嘉县在秦境专出师爷,绍院则是秦境之中专教人经商管事的学院,这两名师爷也都是嘉县和绍院之中的佼佼者。只是他们都有些难以理解,那胶东郡的新话语人只不过是极为年轻的少女,何来可怕之说?

    “最难懂的是人心。”

    安年三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直到此时也才真正平静下来,他的右手抬起,翻转,张开。他的右手手心里,握着一块红色的玉石。

    这块玉石的材质本身不算独特,是那种极为寻常的玛瑙玉石,雕工也不算特别精湛,雕得也极为简单,只是一个柿子。

    两名师爷依旧不懂。

    “我的结发妻子早亡,她跟着我受苦,刚刚日子才好转,她没有享到一天福,却是患病去了。就连当年我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在我们贫困之时,都被她当了换成了米面。”安年三缓缓的说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锅粥的味道。后来她去了,我一直耿耿于怀,费尽心思想要将这块东西寻回来,只是这东西实在不值钱,又哪里去找,后来便也消了这个心思。只是二十余年过去了,这东西从她手中离开的时间,比这名胶东郡的新话语人的年纪还大,谁会想到,她竟然找了出来,放到了我手中。”

    “最可怕的便是能真正知人心。”

    安年三看着这两名面容肃然的师爷,再次摇了摇头,“不是我看重这份心思,而是…她连我的耿耿于怀都知道,如此看穿人心…像她这样做生意,有什么不成的,我若是不和她合作,迟早也会被她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