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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将他拉扯大的,他不仅有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小家,还有旗山人民公社这个大家庭。
这个大家庭确实是贫困的,大家每天不停的工作,抢工分、挖大地、挑大田、围湖田、开荒山、平丘陵、建梯田……也只是搏一个温饱线。
在一天一夜的漫长的思考和挣扎中,杨少宗渐渐的重新理清了思路,找到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内心里也再次充满了力量。
强大的意志和梦想在杨少宗的体内汹涌澎湃的翻滚着,卷起层层的巨浪冲击着他这年轻而充满活力和有着无穷精力的身体,仿佛是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像是在内心世界里建立的金刚不坏的钢铁支柱,即将要抵达天空一般的高大,支撑着他,让他感到无比的强大。
他再也没有任何的顾虑和迟疑,一翻身就跳下床,准备迎接着真正的新生。
恰恰就在这一刻,嘎吱一声,门被人推开。
一个中年人端着白底蓝釉的大海碗走了进来,他大约四十多岁,眉粗脸红,穿着短袖衬衫和蓝色的粗布裤子,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碗里飘散出诱人的米香。
看到杨少宗起床了,中年人很高兴的笑道:“哎呀,你可总算是起来了,正好乘热将这碗稀饭吃了,我等下再给你拿一块大饼,这一整天都不吃东西哪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啊!”
说话的中年人是公社的机耕队的队长赵敬山,就住在杨少宗家的隔壁,在杨少宗的父母牺牲后,一直是他家在负责照顾和抚养杨少宗,公社每个月给他家里补贴口粮。
忽然再看到正直壮年的赵敬山,杨少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二叔!”
杨少宗有点忍不住的哽咽,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这伢子,咋了啊?”
赵敬山有点摸不着头脑,他肯定不能理解杨少宗此刻内心里翻腾的那一切的思绪,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此时的杨少宗其实是二十年后的那个杨少宗,只是像二十年前一样年轻,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青春活力。
杨少宗忍住心里那些说不尽的话,他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
他端起碗就小心的喝了一口,稀饭里有山芋梗子,嚼在嘴里很硬实,韧韧的透着香甜味儿,不知道有多好吃。
看着杨少宗起来吃饭了,赵敬山心里就特别的宽慰,他知道杨少宗这孩子命苦,爷爷“杨连长”死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父母牺牲在旗山水库的建设中,当年的“杨连长”家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
赵敬山心里感叹着,心想,本来还以为这孩子生了病,要不就是和瑛子赌气了,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想,这样就好,少宗再在家里继续住一个月就该去城里上班,以后在国营大厂当个技术员,这辈子可就算是有出息了。
正想着呢,赵二婶也来了,还给杨少宗送了几块刚摊好的玉米面饼儿,鲜嫩热乎的飘着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一下子又看到二十年前的赵二叔和二婶,杨少宗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又不知道有多少话想说,可他都忍住了。
激动而喜悦的泪水流进了身体里,滋润着心灵中最为痛苦破裂的角落,让他愈发有种重生的真切感,他发现,当一切归零,他失去的远远多于他得到的。
在远离旗山的日子里,他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现在,一切都失而复得。
等赵二婶又回家里继续摊饼,赵敬山就点上一根工人阶级的好烟——一毛八一包的大红鹰,吞云吐雾的抽了片刻。
赵敬山想着以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喜悦而幸福的笑容,他颇是得意的摸了摸满是胡须渣的下巴,感叹道:“伢子啊,你这灵光的脑壳子可算是给你们家争了光,没有埋没啊,我这也算是对得起你爹啦!再等一个月,你就该去市里上班了,到了国营大厂要好好干,别给咱们旗山老少爷们的丢了脸子,咱们旗山人穷归穷,只要是能闯出去的个个都是好汉子。别的不说,长江军区的杨司令不就是咱们旗山人吗,那当年和你爷爷,还有老徐书记和咱们杨庄大队书记都是一起干革命的!”
“嗯!”
杨少宗默默的嚼着玉米饼儿,默默的点头,可在他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留在旗山,他要在旗山干起。
只有从这里干起,他才能扎扎实实的保护好旗山。
说起杨司令,杨少宗在担任淮海集团董事长的时期还曾经见过几次,也经常去拜访这位老人,可惜老司令那时早已退休,虽然和他一样对旗山的污染问题很愤怒和焦急,却没有实际点的办法。
旗山是一个革命老区,祁蒙老区最早的根据地之一,从这里走出去的开国将军有七个人,曾被誉为江东省的将军摇篮。
据杨少宗所知,目前仍然有两个人握着很重要的份量,可他们都太遥远,远水就不了近火,军队和地方也是两个不同的体系,相互不能插手。
一切都还是得靠自己……至少眼前这个阶段得靠自己。
杨少宗理清思路,和赵敬山问道:“二叔,老徐书记今天会在哪里,我想去找他说个事!”
“哦!”
赵敬山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在大鱼沟湾组织劳力挖塘,今天差不多都得去那里,咱们大队书记和队长也都去了,等到了下午,我也得过去抢工呢!”
“知道了!”
杨少宗一抹嘴就跳下床,道:“二叔,那我就先去大鱼沟湾,晚上回来吃饭!”
“行啊!”
赵敬山也不拦着。
每次说到杨少宗的时候,他还是会习惯的说一声“大伢子”,可在他心里的杨少宗早已成年,大专毕业了,再等一个月就要去国营大厂上班……还不算是大人吗?
杨少宗从杨庄里跑出去,一路快行向南而去,大鱼沟湾是大青湾村中段的一个芦苇荒滩,位于整个旗山人民公社的西南拐角,占地五千多亩。
关键时候直接找领导就是最好的办法,就像后来的旗山地区滥采和污染问题,杨少宗何尝也不是直接找省委领导告状才换来了一个机会。同样,旗山人民公社能够保存到1987年也是公社书记徐保山直接去找地委书记彭耀南的结果。
这一刻,杨少宗想做的就是继续保护好旗山人民公社,只要保住了公社,不管外面怎么“改革开放”,不管淮西四大太子多么猖獗,旗山就不会落入后来的那个地步。
什么叫公社?
公社就是老百姓们联合起来管理自己的无产阶级革命委员会,想从公社这里抢煤讹地,那你真是找错了地方,公社不会跟你客气。
他动身晚,大队里的人差不多都上工了,道路两旁的稻田里还有老人们在拔野稻,有年轻的劳力在清理小渠里的淤泥。
公社分事都是按轻重来划分的,这几年也在改革,根据每个活的轻重脏累,工分也不一样,拔野稻、拔草、割鱼草、打猪草……这些都是工分低的轻巧活,挖淤泥又脏又重,工分就要高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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