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朝天湖(第1/2页)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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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普带着陈恩泽骑快马先走,林缚午后没有上岸去,就闲坐在船舱里看书。\\ 。  .co m

    不处于这个年代,不会知道书籍或者说断文识字对普通人来说有多么难得。

    林家下面也有家造纸作坊,一刀纸七十张,单纸价就要三百钱,抵身强体壮的赵虎在上林渡码头当半个月的挑夫——那些由印书行雕版印刷的书册子更非小户人家能狠下心解囊。林缚他们离开石梁县,除了随身携带的两百两银子与四匹马外,大概就这一木箧子的书最为值钱。

    天擦黑官船驶入朝天湖的湖口。

    林缚骑在马上,远远看见江宁城在暮色下青黑色的城池轮廓与断断续续的青黑色的山脊融为一体,似乎就横亘在朝天湖水天的尽头,仿佛大越王朝的天上/人间。朝江湖中也散落着一些或大或小的沙洲,近处湖滩大片的芦苇荡不知何时燃起野火,给烧得焦黑一片,也可能是为防江匪藏匿估计纵火,还能看见野鸭水鸟给烧熟烧焦的尸体。

    从石梁县过来两百里水路满目都是疏林田野散落几家村舍的寂寥乡野,大越王朝的南都名城江宁横亘江天尽处、视野之间,心里没来由的涌出一股子豪气来。

    林缚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了,这个年代的城池再庞大壮丽、即使眼前这座拥有十五万户人口的江宁城,也远远无法跟千年之后的钢筋混凝土森林相比,但是一旦适应了这个世界,就会觉得这个时代能出现六七十万人口的城市真是一个奇迹。

    事实上,高祖时江宁人丁一度越二十万户,太宗迁都燕京,江宁权贵富户被勒令迁往燕京者多达六万户,后又迁三万户填云南,如此大规模的强制迁徙导致江宁城急剧衰退,人口曾降到十万户以下。然后江宁作为王朝留京,集江东富庶之精华,近百年来人丁又渐渐恢复到十五万户左右,仅城中居住的人口就有六万户之多。

    林缚坐在马上,很难想象在这个运输主要依靠人力、畜力及水路转输的时代,要维持一座有着十五万户人口的城市要耗废多大的心血跟气力。

    赵虎也是初次到江宁来,骑马跟在林缚身侧,看着眼前的朝天湖,感慨道:“还以为洪泽浦就是天下第一大湖内,朝天湖倒是没怎么听人说过,水面比洪泽浦要大许多啊。”

    前头就是朝天驿,朝天湖事实上就是与扬子江直接相通的广袤水荡,由于水面寥廓,与江宁城北的水门相隔有近三十里,烟波浩渺,原名古天荡,高祖定都江宁后,北方官员进京都要经过古天荡,遂更名为朝天湖,一直延用至今。

    洪泽浦也就是千年之后的洪泽湖,整个洪泽浦的面积比眼前的朝天湖要大得多,但是洪泽浦是由一系列的小湖组成,特别是秋冬春浅时,看那些小湖的水面,的确不比眼前的朝天湖开阔,林缚笑着赵虎解释这其中的区别。

    虽说让赵虎跟着周普学拳脚功夫,但是林缚并不希望赵虎成为单纯的武夫,有机会总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事情详细的解释给他听,让他多些见识。

    “事实上,这时的水面还是小的,夏秋汛期,这朝天荡的湖面广及百里……”林缚说道,“我们刚才午后路过的土堤,那才是朝天荡的遥堤。”

    赵虎看着身处周围都是田地,说道:“夏秋时朝天荡广及百里,那这里不都成了水泽?为何要将江堤修那么远,不修在此处?”

    “夏秋时洪水凶猛啊,这两边的江堤越窄,给束缚在江堤里的洪水越是凶猛,北岸江堤给冲塌了还能忍受,要是南岸给冲塌了,那可是大灾难——即使要在这里筑堤,也只许筑沙堤。这里是滩田,开荒种的野田,那些个庄稼户将粮食种在这里,就是赌天时啊,只有在汛季来临之前能有一季的收成,日子就宽裕多了……”林缚说道,心想不比千年后可以拿钢筋混凝土修筑坚固的江堤,这个时代,江堤多为土筑,石堤虽然也相当坚固,但是代价极为高昂,为防止汛期洪水对江堤的威胁,江堤会尽可能筑得宽些。到江宁段,特别为了保护南岸的江宁城不被洪水威胁,朝天湖可以说是故意留下的洪水缓冲区,朝天湖北岸除了极少数的河堤外,其他堤段就算有钱有人也都禁止用石筑堤,这也是江宁北面江口远比千年之后寥廓得多的缘故。

    “呵呵,想不到你诗文不熟,却识河务……”穿着便袍的顾悟尘与杨朴从后面走过来,顾家小姐顾君薰又换了一身男装就像小厮似的跟在顾悟尘的身后,暮色里,看她躲躲闪闪的眼神甚是有趣,林西林带着手下远远的缀在后面。

    “顾大人怎么也上岸来?”林缚下马来给顾悟尘拱手施礼。

    “进了江宁城,还有机会出来看这江天寥廓?”顾悟尘反问道,“离前头渡口不远,我正好活动活动筋骨,回京师近一年,筋骨倒不如流军时硬健了。”

    林缚将马交给赵虎牵着,他陪顾悟尘往前方渡口走去,官船还沿着近岸的水路航行。

    顾悟尘一开始在顾家旧宅与林缚谈诗文经学、有意提点他时,见林缚拙于应答,只当他水平有限,便淡了这分心思,此时无意间听他跟身边的家仆谈河务谈得头头是道,倒觉得奇怪,心想他在科举之前怎么将心思放在这些经世杂术上?

    顾悟尘流军近十载,不会固步自封的认为除诗文经学之外的一切杂术就一无是处,恰恰相反,他认为身为辅臣为君分忧,恰恰要精通经世之术,便饶有兴趣的在路上与林缚谈起河务来:“我对河务不甚了解,薰娘外祖汤公曾担任过河道总督一职,这窄堤、宽堤以及遥堤之论,我还只从他那里听说过,没想到再次听到却在你这里……扬子江水患还不算严重,黄河水患已经危害国家根本了,对治河之术,朝中也争议不下,你有什么高见没有?”

    “我这点浅薄见识哪里敢拿出来买弄?”林缚谦虚道,“闲暇时,我倒是读过汤公的以固堤束水冲沙之论,皆是珠玉,顾大人问我有什么高见,我也是将汤公之语贩卖给你。”

    “……”顾悟尘哈哈大笑起来,对林缚的回答甚是满意,这才觉得眼前这青年还是有些才华,一路缓行往驿馆前的渡口走过,又饶有兴趣的跟林缚讨论刑名、钱粮、输供等杂术来,见林缚所知虽然算不上特别精深,却多有涉及,见解又颇为新颖,顾悟尘才收敛起提点后进的姿态,说道:“以你之才,放之一县也绰绰有余;若只以举子谋出身入仕,怕是要年过半百才能施展你的才华,”语重心长的劝说道,“我也不提倡死读书文,然而不跃过龙门,如何能将满腹才华示于天子辇前?”这一番话倒是言真意切。

    林缚见顾悟尘劝导自己参加会试之心不息,苦笑着说道:“林缚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人有所专,也有其惰,这些旁门杂术读得津津有味,偏偏圣贤文章如药苦口……”

    “你也知道如药苦口啊,”顾悟尘摇头而笑,就站在这边沉吟片刻,说道,“我倒有一建议,不知你应不应允?”

    “请顾大人言。”

    “我到江宁后总要聘请幕友助我署理公务,你若不嫌弃,既能解决你在江宁之生计,也不误你温书参加京城会试……”顾悟尘说道。

    “……”林缚微微一怔,没想到顾悟尘突然提出这茬来。幕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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