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尘间多少事 上中(第4/4页)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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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方子已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膝已经麻木,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但大然真君没有动,他也就不敢稍动。无方子本是大然真君爱徒,道行可是不浅,本来就是跪上月余也不会感觉疲累,然而此刻气氛凝重之极,他隐隐有大祸临头之感,心中战栗,能支持着跪立不倒,已算不易。

    那枚玄心戒指本在大然真君指间翻来翻去,滚动不休,此时突然一停!

    大然真君终于张开了如缝般的双眼,柔声细气地道:“你刚刚说,这混沌鞭是那艳丽小妖用的?”

    无方子忙道:“是,她实是绝sè。”

    大然真君xìng本好sè,此刻却对这一问题全无兴趣,又yīn声问道:“她年纪不大?”

    “是。”

    “道行也不深?”

    无方子额头冷汗滚滚而下,颤声道:“修为极浅。”

    大然真君细长的眼睛中目光锐利如针:“那么,这么一个年轻、绝sè、修为极差的小妖,为何手中会有混沌鞭这足可为飞仙所用的仙兵呢?”

    无方子牙关打战,吃吃地道:“这…….这……想必是她的长辈,或是师门……”

    大然真君猛然暴喝一声:“你终想起了她还有长辈、师门?!”

    大然真君气急败坏,这一句骂得太急,接连猛咳一阵,才重以那yīnyīn柔柔的声音道:“那你说说,她长辈师门又该是何等妖物,方能将混沌鞭与她护身玩啊?”

    无方子腿一软,当即坐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大然真君语气越是柔缓,他就越是知道大祸已然临头。

    大然真君伸指一弹,玄心扳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丁当一声,落在了无方子面前。无方子手抖着,想去捡,却又不敢。

    大然真君道:“这一枚扳指奥妙在何处,就连我也参详不透。但听你之言,它功用当在以介子纳须弥,这等移星换物的宝物,世间又有几枚?”

    此时此刻已无须多言,这一枚扳指,与那混沌鞭实是同一道理。

    自来祸不单行。

    还未等无方子想出一二补天之策,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一个弟子匆匆跑进,向大然真君行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事不好!道德宗太广道长率百名弟子围了山门,称一个弟子被我罗然门抓走,要我们立刻交人。掌门差我前来报讯,请您即刻去大殿商议!”

    大然真君哼了一声,缓缓起身,随那报讯弟子离去,将行到门口处时,他忽然回头,向无方子冷笑道:“原来抓的是道德宗弟子,你还真是长进啊!”

    无方子早已软瘫在地,哪还答得上话来?大然真君刚出殿门,又是一名弟子飞奔而至,人尚未至,就遥遥叫道:“大然真君,云中居顾清拜山,要我们即刻放人!掌门请您即刻至大殿商议,不得有误!”

    大然真君听了,即加快脚步,如飞而去。

    一时间,殿中只剩无方子一人。他喃喃地道:“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我得逃,我得逃!”

    他突然一跃而起,就向殿外冲去,堪到门口时,忽然回首一望,见仙剑赤莹,混沌鞭以及玄心扳指都还在殿中。无方子略一犹豫,即一咬牙,索xìng一不做二不休,返身回殿,要携了三宝逃生。有此三宝在手,rì后修道自然是事半而功倍,甚至开宗立派,也非奇想。

    无方子戴上玄心扳指,抓起混沌鞭,手刚握住赤莹剑鞘,赤莹忽然一声清鸣,自行离鞘而出,一剑没入他的胸膛!

    无方子倒吸一口气,呼气时吐出的却是大蓬大蓬的血沫,中剑处炙热难当,全身上下血液如沸。他低头看着赤莹的剑柄,颤抖的右手终于握上剑柄,却再也无力将赤莹拔出。

    “这就是……坠凡尘的滋味啊……”无方子颓然倒地,双目犹睁。

    大然真君的身影悄然在殿中出现,看着无方子的尸身,长叹一声,道:“你随我多年,我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贪念实在太重,唉!”

    此时大然真君身后一众弟子齐声问道:“师父,现下当如何是好?”

    大然真君木然道:“收拾好宝物,再割了无方子头颅,然后一齐送到掌门处请罪吧!”

    此时此刻,月已中天!

    皓月当空,月华如水,映得下方万里山河凝霜。月下有一片万丈大湖,湖面平滑如境。

    哗啦啦一声响,湖边林中一群宿鸟冲天而起,向西方如电飞去!

    这些宿鸟蓝喙剑尾,双翼如刀,翼尖一点朱红,名为绯羽,素以灵觉敏锐,掠飞如电闻名于世,得列奇鸟之林。

    这一群绯羽不鸣不叫,只奋力振翼,拼了死力西飞,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千只被绯羽惊起的宿鸟,旋飞数周之后,未曾发现异样,又纷纷回巢歇息去了。

    月下广湖,再次陷入宁静。

    一阵微风忽起,向湖边吹来。这一阵风尚未吹到湖边,风中即现出三个若有若无的黑影,修倏忽间越过了微风,已掠到湖心之上!

    这是三名全身玄黑重铠的武士,三张各不相同的狰狞护面将他们的面容都掩于其下,背后玄sè披风展得笔真,不见一丝波纹。

    为首一名武士斜举一柄巨斧,左右两名武士则各倒拖一把偃月大关刀。无论巨斧关刀,皆sè作玄黑,不映万物,不反月华。

    三名玄甲武士不在空中浮飞,而是掠地奔跑,玄铁战靴靴尖龙头只在湖面轻点一记,三人已越过万丈平湖!

    他们虽不当空驭气而飞,但去势如风,速度又不知比驭气快了几许!

    皓月之下,本是平滑如境的湖面上弹起了三滴晶莹水珠,又徐徐落下,在湖面上激起三圈涟漪,一环套一环,缓缓向四周扩去。

    夜凉似水。

    沉睡的大地上,但见一群绯羽如电西飞,而它们身后,三道若有若如的身影如轻烟般迅速接近,转眼间就追上了这群绯羽!

    绯羽群预感大祸临头,阵阵悲鸣,轰然四散!

    那三个身影却未有分毫停留,翻越重重关山大泽,一路径自西去。

    绯羽在夜sè下乱飞一气之后,才相信已然逃过一劫,重新聚成一群,回湖边旧巢去了。

    夜幕依然低垂。

    三武士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傲然峰下,并未稍有停留,即举步登峰。

    一,二,三!

    那为首武士第三步起步时人尚在峰腰,落足时已然登上八百丈傲然峰。他徐徐抬头,仰首,凝望着十丈外,山门牌楼上那龙飞凤舞的三个镏金大字:罗然门!

    嘶……

    从那狰狞面具的缝隙处喷出了一团淡淡寒雾,斜指向天的玄黑巨斧缓缓落下,通的一声,斧柄没入地面。

    百丈之内,石面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