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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篁殿是禁宫外廷第二大的宫殿,设在龙仪殿以北,往常是作为皇帝上朝前整理行头之处。全/本/小/说/网
尉迟采哭笑不得地望着这片基座离地丈余的雄伟建筑:原来这只是皇帝的衣帽间啊。
沿中轴直贯南北的龙尾道雕满云涛龙纹,很是好看。她与寿王分走龙尾道两侧,一路俱是宫娥垂手侍立,偌大殿堂竟悄然无声,只余足音轻点。
第一名门的长千金该有怎样的风仪?她昂首挺胸,忍着春光呼之欲出的忐忑,目不斜视,往殿内缓步走去。
大殿上已坐满了人,只是御座上空空如也。
看来,今天见不着那位陛下了吧?她暗忖道。
行至首席,两位红衣女官引她入座。寿王主持这场接风宴,也未入侧席,而是在御座下另置一条几案作为主座。
她敛裾凝神。见寿王站定,手执金樽大声道:
“长千金不远千里,从恭州一路奔波劳顿,到达帝京,陛下深感欣慰。然陛下国事繁杂,难以脱身,这才由本王代为迎接。众位大人齐聚于此,是为了替长千金接风洗尘而来。这杯酒,本王代陛下敬长千金。”
寿王微微一笑,仰脖倾樽,而后亮出樽底,以示酒到杯干。
“恭迎长千金!”殿上众人齐声祝酒。
难道古代的酒度数很低么?一杯干也无碍?
“多谢各位大人赏光。”她小心措辞,举起酒杯,“这杯酒,小女子回敬陛下、寿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
谁知酒液入喉,仿佛火烧一般灼烫,从舌尖一直**辣地烧到胃底,如同在腹中起了团烈焰。
尉迟采的面上立时染起酡红,眼泪涌至眼眶又被逼回。她抿紧了嘴唇,舌头快要麻木了。
注意演技,咱可是专业的!
寿王仍是满面春风,“长千金酒量不错。”说着又起一杯:“这杯酒,由本王替太祖妃敬长千金。”
太祖妃?迅速在脑中将这几日里秦鉴交代的人名对上号——正是赤帝的祖母。
“太祖妃近日里略染小恙,不便赴宴,还请长千金多担待些。”寿王说完,仰脖干杯。
……喝吧,还能怎样?硬着头皮上呗。
她学着女子娇羞的模样,以袍袖遮掩,勉强咽下这口酒:
这群家伙,难不成一来就打算灌醉我?
大约是瞧见她吃不住的模样,寿王笑了笑,不再敬酒。“想来大家也饿了,这就开席吧。”
殿内鼓乐齐奏,一列六位舞女鱼贯入场。水袖曳地,腰肢柔软。旋身时,发间的水红络纱蹁跹飞舞。
得救了……尉迟采长出了口气,赶*菜,小心又遭灌酒。
秦鉴坐在侧旁低声道:“辛苦了。”
她苦笑:“……下次可别一来就让我喝酒,若是醉了,指不定说出些什么要命的来呢。”
“幸得今儿个陛下和太祖妃都不在。”秦鉴笑了笑,眼光落向另一侧的席位。
随他的视线瞧去,见为首的一座竟然是空的。案上倒是置齐了瓜果美酒,就是不见人影。
秦鉴握拳暗骂,“……这混蛋……”
“哈?”她一愣,心下顿时明了:“哦,那个位子,该不会就是……”
正说着,就瞧见一个赭衣令史从侧门步入,手捧一只墨绿锦盒,凑近寿王耳语几句。
秦鉴冷哼:“果然是中书省的人。”
见他这模样,定是在说那个楚相。尉迟采悻悻地笑了笑,只管低头吃菜。
想不到,那只锦盒竟然捧来了跟前。她在“百忙”中抬眼,正对上令史一张圆滚滚的笑脸。
“……何事?”她强自镇定。
“长千金,这是宰辅大人命小的送来的礼物。”锦盒呈上。
“……宰辅大人是又病了么,连尉迟家长千金的接风宴也缺席?”秦鉴的笑容弧度冷峭。“礼到人不到,这似乎不太妥吧?”
令史不慌不忙,抬袖将锦盒揭开来,现出里头一双血色盈盈的耳饰。
尉迟采笑得僵硬:好吧,可怜的我不识货。
只听见秦鉴倒抽一口凉气,讥讽到了嘴边又堪堪收住,沉下脸来。
大叔,快告诉我这是啥宝贝呀……
令史见尉迟采不语,从面上又瞧不出态度来,这才乖乖开口:“宰辅大人赠长千金镂金鸽血石耳坠一对,还望长千金笑纳。”
令史这嗓音不大不小,正巧能叫左右席上的诸人听见。顿时场中一静,只余乐声悠扬。
鸽血石么?看秦鉴憋屈的脸色就该明白过来,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她垂下羽睫,暗想。
可是,该不该收下?
秦鉴自是不能出声,只目光静悄悄地扫来。
唇角微勾,尉迟采手腕轻翻,带上盒盖:“小女子无功不受禄,烦请转告,多谢宰辅大人的这份心意,可这东西嘛……”她缓缓一推,将锦盒送回令史手中,“恕小女子无福消受。”
表明立场,秦鉴的目光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令史仍未动气,只是眼中已现不屑。尉迟采视若无睹,径自吃菜。
“尉迟姑娘的话,在下一定带到。”令史面色不豫,躬身一礼,而后轻轻退下。
令史一走,殿中诸人皆是面面相觑,不语。
“多谢。”秦鉴低声道。
她抿唇低笑:“将军何必言谢?小女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这妮子,倒还有几分能耐。”秦鉴颔首。
咳嗽一声,小心隔墙有耳。执起玉箸,(装作)气定神闲地夹菜喂饱自己。不经意间,眼神与隔殿对坐的寿王相会。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这边,想来她推拒礼物的一幕,他也瞧见了。
寿王扬唇笑了,举起手中金樽,向她遥遥致意。
美男邀酒,岂可无视?于是她亦笑着举杯。两人之间,仕女水袖翻舞,莲步轻移。趁着有人遮住他的视线,她赶紧把酒液倒在一旁,扮出饮尽的模样。
秦鉴一见,登时苦笑起来:“好好的酒,就这么给你浪费了。”
她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酒易醉人,而这并非她所熟识的世界。想要活命,只能时刻保持清醒,不是么?
……
至酒宴结束,想要见到的几个大人物都不曾露面。她有些沮丧,抬头望着湛蓝天幕,觉得心里悬吊吊的。
皇帝陛下,楚相,以及太祖妃。此三人才是这赤国的三枚核心吧?
“丫头。”殿前,秦鉴唤住她:“我这就走了,你在宫中,须得一切小心。”
“诶?你要走?!”她大惊,附在他耳边急道:“……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秦鉴同她大眼瞪小眼,“快去,寿王还在那边等着呢。”
悄悄回头,果然,寿王候在玉阶边,正与尚未离去的几个大臣说着话。
“臣告退!”趁她扭头,秦鉴吼了一嗓子,转身就溜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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