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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声扭头望去,却看到一个穿着从二品官服的大人进了院落,一些常在京城里混的官员立刻认出这是刑部右侍郎吴珄。刑部右侍郎也是手握实权,吴珄又是皇上最新起用的红人,那些闲散官员们哪还不上前巴结的,请安的,问好的都挤在了一块。吴珄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却径直走到毛士龙面前,一把握着他的肩膀道:
“伯高兄,什么时候到京师的?我们有许多年未见了吧,真想不到能在这见到你!”
“啊,是鹿友兄,”毛士龙也认出了吴珄。毛士龙跟吴珄都是万历四十一年的进士,一个做刑科给事中,一个是御史。两人以敢言而声名卓著,彼此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下自然关系也极好。他们当时都还是七品小官,又没带家眷来京,所以他们时不时一起参加各种聚会。后来因为他们二人双双得罪了魏忠贤,才各奔东西。十年后再次见面,吴珄已经是从二品的大员,而毛士龙自己却是一个待补的小官,这多少都有点让毛士龙赧颜!毕竟当年,论风流文采,论心机变通他都胜于吴珄,现在却是天地倒置,毛士龙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相对于毛士龙的冷淡,吴珄热情得多,他罢臂拉起毛士龙道:“伯高兄来了京师也不去小弟那,太不够意思了。来,咱们去喝上一杯,算是小弟为你接风洗尘!”
说着,吴珄也不管毛士龙的推让,强拉着他出了驿站,只留下一群诧异的官员。吴珄带着毛士龙去了他们以前经常去的酒楼。酒楼的掌柜见吴珄是熟客,很熟练的张罗着他们进了雅间,伙计也很快就将酒菜端了上来。
“来,小弟敬伯高兄一杯!”吴珄端起酒杯先一口喝干。
毛士龙也一杯喝了,夹了几口菜后,心神也渐渐恢复常态。他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几个菜笑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改变!”
吴珄似回忆当年道:“当初我们住在京师,七品官员就这么多俸禄,能点的就是这几个菜外加一壶酒了!后来成了习惯,这里的掌柜都知道我的规矩,连点菜都省了!”
“呵呵,看来皇上选你去刑部是选对人了!”恢复了常态的毛士龙也不拘束,自斟自饮起来。
“这是皇恩浩荡,为臣的不过尽力为皇上办事而已!这次皇上考核官员,伯高兄必能得到大用!”吴珄想到毛士龙还是候补,不由出声安慰道。
“大用倒不敢说,但是我认为不少人可要遭殃了!”
“哦?!伯高兄这从何说起?”吴珄是刑部侍郎,也是朝廷重臣,几乎每rì都与皇上见面商议国事,消息自然比起来人来的灵通。他自己对于这次考核也没有听到甚么风声,毛士龙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鹿友兄,你认为当朝臣子之中,皇上最信任何人?”毛士龙不理会吴珄的置疑,慢条斯理的说道。
“应该是内阁大臣吧!”
“那内阁中呢?”
“这个应该是首辅大人!”
“那你认为谁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呢?”
“嗯,应该是贺逢圣大人!”吴珄想了想这几年迅速窜升的大员后才道。
毛士龙一拍手掌道:“照啊,这两位大人最得圣眷,一个掌管吏部,另一位又调管刑部,这都是去年调任的,而今年又是京察之年,如此一来,皇上要整治京官的决心早已定下。”
对于毛士龙的说法,吴珄他们几个朝中重臣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之前没有甚么动静,而皇上又名正言顺的推行议罪银,所以即使是大臣也认为这次京察不会有太多的波动。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不能说的,那就是平辽战略进展缓慢,辽东的粮草饷银都需要内地支持,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不会轻易挑起全国吏治刷新,否则全国人心浮动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这是皇上不愿看到的。吴珄放心酒杯,为毛士龙又斟了杯酒道:
“伯高兄想严重了,今年虽然是京察之年,但吏治刷新已经过了好几轮,又何必等到今年!这次皇上考核为的是选拔贤能,皇上已经下了旨意,要亲自考核,伯高兄可是要尽展才学!”
毛士龙一饮而尽,笑了笑道:“鹿友兄还是那般直肠子,就如你方才所言这次选贤规模庞大,里边贤能之士自然不少,如果选拔出来后,皇上又如何安置呢?!鹿友兄可别忘了,皇上登基伊始就已经下旨,严禁各级官员冗沉,如今皇上又怎会再重蹈覆辙呢?!来一批,走一批是很正常的!”
毛士龙的话听起来渐渐有些道理,吴珄也不由得将信将疑。因为还有一个迹象毛士龙没有说到,那就是他们刑部也是更换官员最频繁的一个部门,几个尚书都让皇上致休回家了。这里头又意味着甚么呢?!吴珄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但他也不好公然附和毛士龙的想法,只是含糊应道:
“伯高兄果然心思细密!”
“不敢当,我只是旁观者清罢了!”毛士龙吃了口菜后道:“众人都看到辽事重要,却不明白吏治更重要。自古治国必是从人开始,皇上又怎么会不知!皇上开办天工学院,重整国子监,令设太学,都是想要积累人才。这次考核以往的闲置官员,估计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不能合圣意,此生恐怕再无机会了。经过七八年的积累,皇上应该很快会有一批新式挑选出来的人才辅佐。”
“嗯,有道理!”吴珄喝了口酒点头赞同,对于这点他的看法跟毛士龙是一致的。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我为御史多年,应该知道大明地方官吏有多少是真心为百姓做实事的。这些人都是要换掉的,但是如果太贸然更换,则会适得其反。今年是京察之年,京官被更换也很正常,就是地方官员知道也不会太在意,毕竟这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当皇上认可的新进士越来越多的时候,就会慢慢的更替掉那些让皇上不满意的官员,朝局将会毫无一点震动。”毛士龙喝掉了最后一杯酒。
“你的意思是皇上要首先更换掉京中的官员?!”吴珄顿时醒悟道。
“圣心难测,我也是这样估计!倒不是说皇上要全部更换掉京官,而是能者上,劣着下而已!只要能够抓住皇上求治心切这点,应该就问题不大!”
“伯高兄能够洞察大局,小弟倒是多费心思了!此番皇上考核,伯高兄必能一展所长。”吴珄理解完毛士龙说的话后,言语间甚是感叹道。
毛士龙转动了下手中的酒杯不置可否,脸上露着笑意道:“你我这么多年才聚会,你不会就拿一壶酒来招待我这个故人吧?!”
吴珄看着这位旧友如以前那般,顿时撇开其它想法,笑着对外头喊道:
“伙计,再来壶酒!”——
时隔六年,崇祯朝的第二次京察正式开始。不同的是,这次并非由首辅跟礼部尚书、督御史进行审核,而是皇上亲自考核,第一批进入考核的便是吏部的官员。
这让未考核的官员们多少有点解气,毕竟今年本高高在上的吏部先被皇上考核,而且也可以让他们去探探皇上的心思,好使后边的人多点准备。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吏部大部分的官吏都没有撤换,更换的也只是部分小吏。京官们的心中顿时冒出一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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