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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岩在羽林武学沐浴之后,又睡了一觉,换了一套右威卫五品郎将的朱色袍衫,胸背肩袖饰豹,精气神养得足足的,才骑着铁连钱,带着一队羽林亲卫回到了平康里。
数月不见永穆公主,书信倒是去得殷勤,却只能在上面倾诉一些家事和姐弟之情。现在近乡情怯,收拾齐整,带着从藏金窑中细心挑选的两套珍稀物件儿,一套女子的首饰,步摇簪子耳坠。一套孩子用的,古玉佩,长命金锁什么的。
料想学士府后边的庭院应该也改造完毕,去年动身前吩咐高墨达,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就开始动工,拆去那一段院墙,用湖水相隔,与永穆公主的住春院相连。
已是下午酉初时分,阳光明媚,李岩进了自家府第,仆从奴婢闻讯,俱来迎接。
李岩一看,府里又多了十来名温柔俏丽的新罗婢,一问小妹李腾空,原来是新罗王室金介休送来的,推辞不掉。
“腾空,这些日子替哥哥打理府中事务,辛苦你了,又帮我照料永穆公主。”走在回廊上,李岩悄声道。又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放在她手上:“我在洛阳给你买了几样首饰,做工样式倒还精巧,你瞧瞧可喜欢。”
哥哥还是念着我,不枉小妹替他在家操着这份心。李腾空把那锦盒捧在手心里,一阵雀跃,道:“多谢哥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永穆姐姐,她快要临盆生产了,还早晚念叨着你。对了,还要恭喜哥哥,再过几日,你就要当爹了!”说完这句,便转回到自己屋里去了,想是去瞧锦盒里的饰品,女孩子都爱那玩艺儿。
李岩笑着摇了摇头,举步朝学士府后院走去。半年不见,围墙处已堆土筑成岗阜,几块散落的溪石或卧或立,两三组立峰石掩映在绿树灌木之中,曲折蜿蜒,石砾铺成枯山水,梳理成水波纹,仿若沟涧溪流,院中铺着大片的石砾,以砂拟水,以石代岛,布置了一组群石景,追石和逃石一追一逃,活泼生动,院景边角缀以树木、步石、石灯笼,一付平远开阔的意境。李岩走入其间,心神瞬间就入了静定,这些天日日想着征战杀伐,此刻只觉得一种安详清宁。
学士府后院与公主府的住春院只一片湖水相隔,枯山水与池泉园相映成趣,李岩踩着步石,沿着湖岸绕行,依稀浮现出初遇公主那会儿的情景。
那是永穆公主么?站在桃树下,树上结满了刚着红的桃儿。
永穆公主突然发现湖边多了一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不是岩哥儿么?个子又蹿高了些,俊朗的脸有几分清减,他率军在冰天雪地里艰难行军,夜袭太平道巢穴……我常给肚子里的孩儿念他父亲书信中的故事,说他怎么有勇有谋,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永穆公主见李岩向自己走过来,心中一片喜悦,挺着肚子,行动不便,抚着小腹,轻轻自语道:“小宝贝,我们天天在湖岸边晃悠,终于盼到你父亲回家了。
李岩缓缓走到永穆公主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军前沉稳凝练的样子不知跑哪儿去了,声音发着颤,半晌,却只憋出了一句极普通的话:“姐姐,你和孩子还好吗?”
四目相对,含情默默凝睇,李岩和永穆公主没有什么言语,两人眼拨里凝聚着这四个多月,一百二十多个日日夜夜,朝朝暮暮的思念,牵肠挂肚的的担忧……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有似水一般的温柔。
突然间,只听得永穆公主“哎哟”一声,双手捂在肚子上,脸上一片痛苦状。李岩一时慌了手脚,忙问道:“怎么啦?没什么事吧?快来人啊!”女人大肚子的事,他可一点儿不懂,急得他转头大声地叫唤起来。
却见,永穆公主抬手掩住了他的嘴,娇羞道:“想那腹中的孩儿日日听我念叨他父亲,现在见到父亲高兴,怕是在里面高兴呢。”
“是吗?让我瞧瞧。”李岩一脸兴奋,把耳朵凑到永穆的腹部,听到扑腾的动静,
“你这调皮鬼,好没规矩,我一回家就不安分,就这样跟你父亲打招呼的吗?”李岩贴着永穆公主的腹部,跟里面的孩子说着话。
夜色降临,李岩在公主府与永穆公主,卢眉儿等一起聊着家常,用过晚饭。学士府那边有人来报,吉温在书房求见。
刚回到学士府,李岩就派人去找吉温过来,想详细了解一下拆迁风波的来龙去脉。
“姐姐,你现在身子重,早些安歇。对了,让产婆就睡在外面,卢眉儿,将待产的一切事情准备好,我去书房见见吉温。”李岩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
学士府书房小院,吉温正在回廊上,忐忑不安地走来走去,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有些乱。
到了书房小院前,李岩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前后几名顶盔贯甲的羽林亲卫簇拥,自有一番威势。
“卑职参见李游骑。”瞧见李岩过来,吉温赶紧上前拱手施礼。
对于这个日后心狠手辣的酷吏吉温,李岩一直就是且疑且用,当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书房。
吉温愣楞的,眼下自己因为朱雀大街拆迁的事被撤了职,前程正望着如日初升的李岩照拂,也不敢有所怨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此刻却像个小媳妇般委委屈屈跟着进了书房,也不敢落坐,就在李岩身边规规矩矩地杵着。
“说说,你怎样将购宅置地的事办砸了?”李岩那杀过人的眼神盯过来,吉温打了个哆嗦。
“我谨遵李游骑的吩咐,提前就将那几处热闹的口岸买了下来,按理说,价钱也给得不低——”
吉温的话刚说了一半,斜眼瞥见坐在紫榆书桌后的李岩忽地笑了,那笑容在微微晃动的烛光里显得莫测高深:“既然如此,那怎么出的事?”
“我……我想多买几处院宅,将那……银钱分期支付,合约上也写得明白。那些院宅的主人也精,看到殖业坊正在兴建的大商场,都明白过来,要求解约,有的依仗有几分权势,告到了京兆府。现在张九龄又兼了御史中丞,可以闻风上奏。”吉温这些天来东奔西跑,脸上的横肉也少了许多,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瞧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李岩心中有数,微笑着道:“吉温,恐怕不止这个吧,据说有几户不愿拆迁的,你带着昔日那帮国子监的纨绔子弟,打着羽林武学的招牌,强行将人家的家具物件装上马车,还将人殴打一顿,拆毁院宅房屋,胆儿挺肥的?”
吉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李游骑,我一门心思想将你交待的事办好,行事鲁莽操切,犯下大错,现在追悔莫及!”
看到他一脸痛责自悔模样,李岩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心替我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现在你被撤了职,此事呢,现也处在风口浪尖上,急不得,我看,你就先入羽林武学,随武学生操训一段时间,以后等机会吧。”
入了羽林武学,将你操训得不成人样,自然知道我的话就是如山倒的军令,看你还敢这般自行其是不。
后日进大明宫,在常朝紫宸殿上,该怎样应付御史中丞张九龄的弹劾呢?这场风波还未过去,李岩在烛光里陷入了沉思。
明日是官员休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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