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意义(上)(第1/1页)第八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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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烈rì对大地格外酷虐,天空脸sè苍白,树叶焦枯,憔悴中透出绝望。暴晒之后,团团乌云进驻我的视线,在空中安营扎寨,冲出重围的一抹朝阳,像拔出剑鞘的利剑。房门吱嘎吱嘎战粟作响,一股风仿佛要揪起整座城市,狠命地摇晃。

    “这叫罡风!”刘文弟迎风挺立着,风已将他的一丝不乱的头发扯得鸡窝一般,我站在他身后,觉得这个雄伟的男人像一座山。

    这里是香港太平山顶,罗刹此时已到了广州,作为大圈的代表去与龙腾会对话,而我将要在这里与吕凤见面,说服她完成这场婚姻,然后,完成大圈一统中国黑道的宏图大计。

    “他们来了。”

    我远远看到,沿着曲折山路,几台黑sè奔驰迤逦而来,中间车里坐着吕凤,她身边有个老者,满脸严肃不停在同她说着什么,吕凤一声不吭,铁青着脸。虽没见过,但我也猜到,那必然是她的父亲,吕孝先,新义安目前最有权力的人。

    刘文弟在我旁边道:“我相信你懂得处理这件事,剩下的交给你了。”

    很快,奔驰在我们身边停下,吕凤和吕孝先前后走下,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我理解其中的含义,她在恨我。她走到我面前,眼中慢慢涌上泪水:“我以为……你会保护我。”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有些事我没想到。”

    “那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嫁给司马郎,然后与你做对地下情人?”

    “我不知道。”

    她挥动手掌给了我一巴掌,我一动未动,刘文弟在一边看在眼里,把头扭向别处,这时吕孝先上来了,他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他对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也无动于衷,只是与刘文弟打招呼:“刘总,还是你有办法啊。”

    刘文弟微笑:“走吧,我们不要打扰年青人聊天。”

    吕孝先忧心忡忡看了女儿一眼,想说点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与刘文弟走到远处的车边,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我扶住吕凤的肩:“他们有没有对你不好?”

    “谁对我好过?”吕凤背过身。

    “我想你是同你父亲在一起,所以我觉得我不便出面。”

    “父亲!”吕凤这两个字仿如从牙缝中蹦出来,带着浓浓的恨意,令我的心都有点发寒。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猜想,你同你父亲之间有些矛盾。”

    她没有说话,只是脸sè越来越苍白。我继续道:“我也是凭着你在市场独自一人瞎猜的,我想这种矛盾可能超越了你和司马郎之间的矛盾。”

    “你说得对,但不全对,除了父亲,我同谁也没有矛盾,包括你。”吕凤背对着我,我从她脸颊一侧看到她面孔已全白了。

    “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有点欠疚:“我会尽力帮你。”

    “那你帮我杀了我父亲。”她声音平静,像说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沉默好久,缓缓道:“他是你父亲。”

    吕凤笑起来,她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悲怆伤感:“他是你父亲!他是你父亲!多么正当,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转过身来,我吓了一跳,她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憔悴和绝望爬满了她的面孔,眼神像裂开了的玻璃。她长长地吸口气,说了一番让我心惊肉跳的话。

    “我知道,在中国,以父亲为本是最强大的传统,父亲两个字代表什么?代表不容置疑的权力,我爸骂我‘不肖子弟’,你知道不肖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像的意思,这就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女最痛心疾首的指责。”

    “反抗我的父亲,伴随着我一直成长到今天,他出身黑道,历尽磨难,他今时今rì的地位就是一切,就是他的血和肉,就是一万个女儿一万个吕凤也比不上一星半点。他希望我像男孩一样成长,将来继承他的大统,但是我的天xìng和他的责任感水火不容。”

    “他教我杀人,教我开枪,教我如果当个称职的黑道头子,我没有兴趣,我真的没有兴趣,所以我反抗,我为了不学开枪,用针扎坏自己的手指,用放爆竹的机会手握爆竹炸坏自己的手。我想去工作,找一份自己向往的事业,可他粗暴地拽回了我。我曾经爱过一个男孩,结果交往不到两天他就横尸街头。我责问他:你凭什么管我。他的回答就像你刚才一样:我是你父亲。”

    吕凤头高高昂起,拼命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父亲是我的太阳,我就应该是向rì葵,天天对着他,但是我不,我生下来就是同他作对的,我这颗向rì葵总是想把头转到身后,咬断自己的脖子,咬断太阳手中的绞索。”

    我心惊胆寒,她自嘲地笑笑:“有段时间,我放弃了,我觉得父亲也许是对的,至少他爱我,关心我。但门徒会的事情发生后,我彻底看透了他,他那句‘大隐隐于市’只是个托词,把我孤身一人抛在那市场里,作为给龙腾会的诱饵,使他们把目标放在我身上,而他就可以争取时间与大圈合作,因为龙腾会早已势力超越新义安,如果他不先一步讨好大圈,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如今,他成功了,他不知道他的成功很侥幸,如果没有你,我也许被杀,被轮jiān,被毁尸灭迹都有可能,这场联姻就成为他的chūn梦。”

    她把目光转向我:“所以他感激你,刘文弟提的条件他统统答应下来,即使我对他说……我恨陈小虎。”

    我扭过了头,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她忽然露出一丝凄艳的笑:“其实在市场的rì子,我真的很开心,我真像个平凡的女孩,那样笑,那样与你逗趣,与你打闹,吵吵小架发发小火,我爱玩的天xìng在那时表露得真彻底,从前这都是奢望,我永远要在我父亲和他手下面前摆出一付少年老成的样子,命令自己忘了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但现在,我还是回来了,我必须充当他扩充势力的筹码,放弃自己的生活,因为,他是我父亲。”

    两行无声的泪水从她脸上滑下,我安慰她:“也许……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糟,司马郎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他会对你有分寸的。”

    吕凤突然转身,向我大吼一声:“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变态的同xìng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