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m.bxuu.net请收藏
抬起头又问:“那你是不是?”
“这个要去问皇帝才明白啊。”我笑着说,向她走近了两步,看清楚她面前的石桌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香料,色彩斑斓,形状也各不相同,有只透明的琉璃瓶里还养着一群莹莹发出蓝光的小虫,那些小虫在瓶壁上慢慢蠕动,伸出小小的触角互相触碰。
“那是冰蚕,别看它这么小,一群就能产一两丝呢。”那少女在一边说,提到自己养的东西,她冷冰冰的声音里总算有了点情绪。
“冰蚕?《山海经》里提到的那个?还真的有这种东西?”我有点惊讶。
“嗯,”那少女随手指了指殿外的一丛花草:“那是杜蘅,很难种,我接连种了三年才种活。”
“真的?”我这才想起来仔细打量殿内的陈设,宽阔的大殿内到处堆放着各色小盒和布袋,殿内的佛像上更是挂满了晒干的叶片草料。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像你们外边的人,总喜欢说假话。”那少女冷冰冰的回答,伸手珍惜的抚了抚装着冰蚕的那只瓶子:“我养它们已经养了十年,收集的蚕丝马上就能织一件防火的袍子了。”
“防火的袍子,师父,师父,你要那个做什么?”娇妍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这时赶快插嘴。
“萧氏朱雀这一支的传人不是最善驭火的吗?”那少女说着,再次抬起头仔细的端详我:“不是他心爱的女人?”
这次我们离得近了,我看到她亮得惊人的双眼竟然是重瞳的,心里一动,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那少女轻轻笑了,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少女的娇羞:“我妈妈说我叫荧。”
“荧?”我脑中顿时清晰的蹦出那段十几年前的宫中旧事。先帝在位时专宠柳妃,因此子息单薄,膝下只有柳妃给他生育的一个太子萧焕,连个公主都没有。德纶十一年时,宫内有个宫女突然被发现怀孕,那宫女声称怀的是先帝的血脉,但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宫女,即便先帝宠幸过她,内事房也不会纪录在案,那时刚被册封了皇贵妃的柳妃又是出了名的善妒,没过多久那个宫女就从宫内销声匿迹,而那宫女肚子里的孩子,也跟着不知所踪。
大武萧氏自太宗皇帝起,每代子嗣无论男女,都长着一双标识一样的重瞳,而承袭皇位的朱雀一支,无论男女,名字里都会有个火字来做部首。
这个少女叫荧,又生了一双重瞳,看来就是当年那个失踪的婴孩儿了,她虽然获得了萧氏朱雀支的名分,但是却被关在这座不见天日的英华殿里,孤独的长大。
想到这里,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想要抱抱她,那少女的手像玉石一样冰凉,暮秋时节,北方的寒气已经很重了,她还是只穿着一件连夹层都没有的棉布单衣,我搓了搓她单薄的肩膀,皱眉问:“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送冬衣过来吗?”
“冬衣?是什么?”荧忽闪忽闪蝶翼一样的睫毛,问。
“娇妍,待会儿回去了,把我的裘毛衣拿几件过来给你师父,也算你孝敬师父的。”我转头吩咐娇妍。
娇妍高兴的答应。
荧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合上了眼睛:“真暖和啊,你真的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吗?”
我轻拍着她的肩膀,环顾着这间堆满了各色香料和香炉的屋子,连张床都没有。说到底,我所能提供给她的帮助也只有这点了。
在这座总是静默得仿佛一匹巨大的史前怪兽的紫禁城里,不知道还埋葬了多少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主导这些故事的人,但是即便如此,现在亲眼所见的,还是会让我觉得心寒。
今天是侍寝的日子,萧焕的心情似乎不错,下午回到储秀宫不久,养心殿就有人来叫我过去和他一同用晚膳。
吃饭的时候,我看萧焕脸上有了一层难得的红光,那双深瞳里也有着异样的光彩,就问:“山海关的战况好转了?”
“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沉稳持重的幸羽在前方督战,那个戚疯子泼辣有谋,这两个人配合真是天衣无缝,即便那个库莫尔再厉害,过不了半个月,也要被逼退了。”
破例的跟我说了这么多前方的战况,看来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我笑笑,执起银壶,把暖热的竹叶青添到他面前的酒杯里。他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袖:“皇后,你今天去英华殿了吧?”
我点头:“是啊,见到万岁的那位令妹了。”
“噢?皇后是在怪我对荧狠心了?”他笑着,捻了捻我袖口的衣料,然后把手放到鼻尖闻了闻:“迟夜香加软荼蘼,皇后知不知道你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从他手中夺过衣袖:“走过又怎么样,人家是想对你的女人下手,又不是对我。”
“所以说,做我的女人不容易。”他仍旧笑着,用手指在杯中沾了一滴酒,在半空轻弹了一下,空中瞬间就腾起了一朵火花,火光中一束紫烟先是凝聚成一朵夜来香,然后化成一株亭亭的花树的样子,很快不见了。
我还从没见萧焕在我眼前显露过这种功夫,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焚火化毒的法子,”他笑着:“荧先是对你施了迟夜香的毒,然后再用与之相抵触的软荼蘼之毒将两种毒性抵消,但毒性毕竟还残留在身上。荧只懂学制毒的方法,却从不知道去学该怎么化解。”
我挑挑眉:“看来你是很懂得化毒的方法了?”
“荧每隔几天就要新制一种毒出来下在我的饮食里,如果连这个都不懂的话,皇后只怕早就见不到我了。”他悠然说着,忽然把话锋一转:“皇后只想着荧可怜,有没有想过,我留一个时时刻刻想杀了我的人在身边,也是在忍让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瞬的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万岁的忍让,太难令人体会到了。”
“或许吧。”他笑着离座,居然俯身摸了摸我的鬓角:“皇后还是不要再去英华殿了,我还想让她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出了什么差池可不好。”
我转头躲开他的手:“把妹妹关在屋里十几年的哥哥,想尽方法要毒杀哥哥的妹妹。你以为我还没受够你们萧氏的人?”话出口我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太义愤填膺,我竟然对萧焕直呼“你”。
“不管怎么说,不要再去了。”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萧焕蹙着眉,微叹着把手放在我头顶上:“也许是我想多了。”他接着又叹气笑了笑:“我真希望你能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要去。”
我有些心虚,就任由他的手留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