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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珍敲过了门,等了半天,屋里没有回答,连一丝响。她又敲了一回:“婆婆,你不用担心,我家老爷…人还算和气,让他见一见你吧,我不能经常出府,他来关照你会更方便一些…”
屋内依旧没有回应,乐以珍伸手推一推门,竟然从里面上了栓,推不开。
她回头看着怀远驹,扁了扁嘴,耸了耸肩,那意思是说:你瞧吧,我说了这老太太性格古怪,不见生人的。
怀远驹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地走,什么怪异之人没见过?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站在门边上说一句:“不能当面向婆婆致谢,怀某就在这门外向婆婆鞠一躬了,谢谢婆婆当日救了珍儿。”
他倒不说虚的,真就站在门外冲屋里鞠了一个躬。乐以珍见他差点儿把头顶到门上去,捂嘴轻轻地笑了。梦儿见爹在冲屋里鞠躬,便趴到门上用她的小胖手拍着门:“奶奶…奶奶…”
屋里依旧没有声音。
“算了,婆婆既不愿见我,也不要勉强她老人家了,咱们就在这里跟老人家道别,你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吧。”怀远驹抱起梦儿,对乐以珍说道。
“回家?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在这里再住几日,你先回去吧。”乐以珍敲不开婆婆的门,便回身下台阶,想回自己屋里。
“我来接你,你竟不跟我回去?这里离咱们家并不远,你想婆婆了,可以随时来住呀,这次先跟我回去!”怀远驹坚决不肯留下她。
乐以珍知道他最近心虚,担心自己恼芙儿地事情,怕离了他的眼皮子底下,随时出走回凤州。可是她原本就打算多在府外住几天的,此时根本不想回去。
两个人正站在台阶下争执。突然身后屋内传出婆婆地声音:“珍儿。你还是跟你们老爷回家去吧…”
“婆婆?”乐以珍冷不丁听到她地声音。吃了一惊。急转回头。现门依旧是关着。她听婆婆声音不太对。便问道:“婆婆…你怎么了?哪里有不舒服吗?”
“我好着呢。我只是刚刚起床。人还不太精神。你回家去吧。遇事也不必躲。你是聪明地孩子。多动动脑子。没有你应付不来地…”婆婆再说话时。声音就稳当得多了。
“婆婆都让你回去了。她老人家地话。你总该听地吧?”怀远驹很开心有人帮他说话。赶紧附和道。
“那个…外面是怀家老爷对吗?”短短地一句问话。说到最后几个字。婆婆地声音又抖了起来。
“是我。老人家有何吩咐?”别看怀远驹平时在府里对待怀良氏挺冷漠。他对待别人家地老人还是蛮客气地。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阵子,怀远驹以为老太太又不搭理他了,正准备转身离开,婆婆再次说话了:“谈不上什么吩咐…我倚老卖老,替我们家珍儿说句话。珍儿人长得好看,心地纯良,性情贤慧,这样的好女子,你要是错过了可再难找到了。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阅人无数,她地优点倒不用我细数。我就怕你不知道珍惜身边人,等哪一天伤透了她的心,你追悔都来不及了…”
“婆婆…我对珍儿很好呀…”怀远驹笑着轻辩一句。
“好?那你怎么不娶她?九姨娘算什么身份?你府上那一堆女人扒拉一遍,还有一个能强过珍儿的吗?莫名其妙的人你都能娶,为什么不给我们珍儿一个身份?百年之后,你是希望有这样一个贴心地女子守在你身边?还是希望将她丢在山下面,远远地看不上一眼?听说你还蛮疼她的一双儿女,你就是这样疼地吗?将来梦儿出嫁的时候,背着一个庶女的名分,嫁不到一个好人家,你看着舒心?你一天心里都在想什么?你到底会不会疼人呀?”
婆婆越说越激昂,竟似一个长辈在教训自家小辈一般,语气越来越严厉。怀远驹被斥得愣在那里,除了老太太怀良氏,这么多年还不曾有人用如此威厉的语气教训他,他看了一眼乐以珍,心想这老太太的脾气果然够古怪。
不过想归想,他口中还是恭顺地应道:“老人家的教诲…我领下了。”
婆婆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再说话时,声音轻缓了许多:“要真领了才好,我多嘴了,你们…走吧。”
“那我们就告退了。”怀远驹说完,扯着乐以珍地手就要走。
“婆婆…”乐以珍总觉得今天婆婆哪里不对,她不太放心,回头看着那紧闭的屋门。
“回家去吧,记着婆婆跟你说过地话…还有…下次来,如果天儿暖和了,就把小孙子带来我瞧瞧…”只这几句话,上房便再次归于静寂。
乐以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堵,最后经不住怀远驹一个劲儿地催促,便收拾了东西,抱上梦儿跟着怀远驹上了马车。
路上,乐以珍靠在车厢青缎絮棉的壁上,木木地不说话。怀远驹思索着刚刚儿婆婆地一番言语,看着乐以珍的脸色说道:“刚才婆婆
…”
乐以珍一摆手:“婆婆自然是向着我说话的,老人家的话,你随口答应就是了,也不必太当真。”
“我想老人家的话也不是凭空说的,还是你平日跟她说了什么,老太太才会那么大的怨气。”怀远驹认真地研究着乐以珍的神情。
乐以珍斜了他一眼,将梦儿在膝盖上倒了手抱好,坐直身子看他:“老爷…你对芙儿…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是愧疚?还是爱?”
怀远驹被问得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她…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一直记得她小时候梳着两个丫髻,穿着一身红艳艳地祅裤,站在胡同口,掐着腰,和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们对骂的情形。那时候我在外面打架,衣服破了也不敢回家,怕我娘打我,是她从家里偷出针线来。我家那条街的街尾有一处被弃的小院儿,好多年没人住了,我们俩儿就坐在那院子里地台阶上,冬天天冷,我也不能脱衣服,她就趴在我身上缝破掉的衣服,等把衣服缝好了,她的手都冻得通红…”
“有一次我娘生病了,我笨手笨脚不会煮饭,她就守在我们家热汤热水地侍候我娘。她娘来我家,跟我娘开玩笑说,我家芙儿可是个好媳妇儿,不如就许给你们家远驹吧…我娘笑着说,芙儿哪儿都好,就是太厉害了,我们家这傻小子怕是治不住她,反落到她手底下,这辈子可有得受了…”
“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事,那些年我一个人生活在怀府之中,就靠着这些回忆支撑着,我一直就想,我一定能找到我娘和芙儿,我赚这么多的钱,一定可以等到接她们来享受的那一天…”
“可这次去吐番,她却以那样一种不堪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没见过她蹲在墙角洗衣服的样子,邋遢憔悴,面黄肌瘦,对我真是一个很强烈的心理冲击…”
“我知道她生性泼辣,却未料到当年她会有勇气闯进怀府来找我,那时候我正被老太太禁足。我一想到我们兴许只是一墙之隔,她就在隔壁跟老太太要人不成,被老太太强行送到人贩子那里,卖到西域去,在那个未开化地粗犷之地被辗转凌辱,我心里就像有一把锥子在一下一下地戳着…”
“我心里一直有个问,当年她被卖,她的家人都不找她的吗?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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