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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来为宫中琐事操劳,十分劳累,如果在座嫔妃未能帮衬淑妃还要叫她添一丝烦恼,便是叫朕心里更不安乐。”他一手抱着一个皇子,“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逐渐大了,别叫他们听见旁人议论自己的母妃。孩子的耳朵干净,听不得这些,朕也不许他们听见这些。说起来朕的爱妃都出自名门,素习礼教,想来口中是不会有什么秽语流言庸人自扰的。是不是?”
他容颜端方,嘴角凝着缱绻温和的笑,一双眼却明如寒星,真的叫人望之而生寒意。众人无不凛然,唯唯诺诺允了,思量着话中的深意。他再次以目光逡巡,却蹙了眉,“怎么蕴蓉还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答话。我含笑坐着,只作不觉,耳边隐隐响起槿汐昨夜的话,“朱氏被囚,中宫无主。只怕鏖战即起,娘娘不能不当心。”她又道:“娘娘自然是临位四妃,生育了皇子和两位帝姬,又最得皇上钟爱。然而放眼六宫并非娘娘一枝独秀,能与娘娘争夺后位者,贵妃和德妃自然最具资历,贞妃生育了二殿下自然也不可小觑。只是这几位都不如那一位……”她遥遥望向燕禧殿方向,“那一位是太后的近亲,出身贵戚不说,”她微一沉吟,“娘娘可还记得她出身的传闻,仿钩弋夫人故事,手握玉璧书‘万世永昌’四字的玉璧。只怕她夺位之意,早在入宫前便有了。”
是“万世永昌”的福气呢,她又何必屈膝于我。何况,她一向是自恃尊贵的。
叶澜依轻轻摇着罗扇,望着窗外流云轻浅,“庄敏夫人身份尊贵,自然无需随众到来,自降身份。”
玄凌不假辞色,只看着贵妃,“朕记得月宾你是虎贲将军之女。开国太祖为报齐氏浴血沙场之功,特为你祖父画像设于武英阁。”
贵妃敛衣起身,肃然正色道:“臣妾虽出身将门,也知规矩。即便列位淑妃之前,但淑妃协理后宫,臣妾并非只尊重淑妃,更是谨记宫规教诲。”
玄凌颔首,忽而淡淡一笑,“朕这位表妹,的确是任性有趣呢。”
此事之后,宫中如沸物议即刻变得风平ng静,嫔妃相见时诸人亦愈加恭谨。众人本因玄凌那日的话对胡蕴蓉生了几分敬而远之,然而我与蕴蓉见面时常常是我更谦和许多,连去服侍病中的太后时,亦是她坐上座时指挥东西的时候多,我反而在次座为太后端茶递药,——自然,病得昏昏沉沉的太后自是不知的,反而是落了宫人们的闲话,“淑妃与夫人独处时,反而庄敏夫人像位高者,淑妃娘娘倒像是寻常宫嫔了。自然,庄敏夫人是气度高华的,大约也是贵戚出身的缘故。”
那一日玄凌对自己的评价,胡蕴蓉也不过一笑了之,还在一同伺候在太后病床前时向我笑言,“原是我的不是,表哥还道我‘有趣’,倒叫我不好见淑妃了。”
我含笑看她,“哪里话,皇上偏疼妹妹是应该的。妹妹原是可人疼,我也不忍叫妹妹十分拘泥于规矩。”
她嫣然一笑,曳动鬓间金光闪耀的一支硕大五凤金镶玉步摇,“为了太后的玉体,我急得好几夜没合眼了,到天亮才能眠一眠,难免晨起请安晚些,淑妃别见怪才好。”她掩口轻笑,“何况表哥金口玉言道我‘任性有趣’,我倒不敢不奉旨任性了。”
也不过是几句笑语罢了,待得另几拨服侍的嫔妃来,她又是人前高贵矜持的庄敏夫人了。
花宜闻言不由气结,私下向我抱怨道:“即便皇上说她有趣,难道那任性不是指责她的话么?她怎么还能这样笑得出来?”
我失笑,“为何不能?以她的脾气如何肯低头服软。何况皇上说什么虽要紧,但宫中风向所指亦要紧。这个时候跌了面子,她还如何坐的上皇后宝座?坐上之后又如何让服众呢?”
花宜撇嘴,“她便以为自己当定了这个皇后么?”
“论家世门阀,论与皇家亲疏,的确再无能出其右者。”
花宜不服气,“可论子嗣论位份,再无人能与娘娘比肩。”
我一笑,“你这样想,她何尝不是。”已是近午时分,我四下一看不见润儿踪影,忙问道:“润儿呢?”
小允子听见动静,忙打了帘子进来道:“早起娘娘去太后处请安,燕禧殿的琼脂姑姑请了四殿下去吃点心了。”他抬头看看日色,“看这时辰按理也该送回来了。”
我默然片刻,“燕禧殿最近很爱来接润儿过去么?”我停一停,吩咐道:“四殿下年幼,以后无论去哪位娘娘宫里玩耍,记得都得你亲自往来接送。”
小允子忙答应着下去了。
我心下明了,无论我肯与不肯,后位一日未定,我与胡蕴蓉便似被逼上一山的二虎,迟早不免恶斗一场。
注释:
(1)山陵崩:对太后或帝后薨逝较为婉转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