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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俱是将门之后,相较之下,华妃颇有将门虎女风范,行事果决凌厉,威慑后宫。即使失势也不减风韵。端妃一眼瞧去却是极柔弱的人,弱质纤纤也就罢了,身体孱弱到行动也必要有人搀扶,说不上几句话便连连气喘。
端妃与众人点头见过,打量了眉庄几眼,看到我时却微微一愣,旋即朝着我意味深长的一笑,转头若无其事微笑着对皇帝道:“皇上又得佳人了。”
皇帝也不说话,只置之一哂。皇后却含笑道:“妹妹常年累月不见生人,所以还留着当年的眼力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众人只顾着说笑没放在心上,我也不做他想。
案上名酒佳肴,鲜蔬野味,微风拂帘,箜篌悠悠,曲声荡荡,令人心旷神怡。“梨花白”酒味甘醇清甜,后劲却大。酒过三巡,脸上热热的烫起来,头也晕晕的,见众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嘱咐了陵容几句便悄悄扯了流朱出去换件衣裳醒酒。
浣碧早吩咐了晶清和佩儿在扶荔殿旁的小阁里备下了替换的衣裳。扶荔殿虽然比别处凉快,可是温仪帝姬的周岁礼是大事,虽不需要按品大妆,可依旧要穿着合乎规制的衣服,加上酒酣耳热,贴身的小衣早被汗水濡得黏糊糊得难受。
小阁里东西一应俱全,专给侍驾的后妃女眷更衣醒酒所用。晶清和佩儿见我进来,忙迎上前来忙不迭得打扇子递水。我接过打湿了的手绢捂在脸上道:“这天气也奇怪,六月间就热成这样。”
晶清陪笑道:“小主要应酬这么些宫妃命妇难怪要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我轻哂道:“哪里要我去应酬?今日是沈容华和曹婕妤的好日子,咱们只需好好坐着饮酒听乐便可。”
晶清笑道:“怪道小主今日出门并不盛装丽服。”
我饮了一口茶道:“今日盛宴的主角是沈容华和曹婕妤,是她们该风风光光的时候。不是咱们出风头时就要避的远远的,免得招惹是非。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佩儿边替我更衣边插嘴道:“这宫里哪有避得开的是非?万一避不过呢?”
我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浣碧接口道:“既然避不过,就要暂时按兵不动,伺机行意外之举,才能出奇制胜。小姐您说是不是?”
我微笑道:“跟我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你倒长进不少了。”
浣碧低眉一笑:“多谢小姐夸奖。”
换过一身浅紫的宫装,浣碧道:“小姐可要立即回席?”
想了想笑道:“你在这里看着。好不容易逃席出来,等下回去少不得又要喝酒,这会子心口又闷闷的,不如去散散心醒醒神罢。”说着扶了流朱的手出去。
外面果然比殿里空气通透些,御苑里又多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比别处多了几分凉爽之意。这时节御苑里翠色匝地,花却不多,石榴花还艳,辛夷花却开到极盛,渐渐有颓唐之势,深紫的花芯卷了浓黑的一点,像是一颗灰了的心。流朱陪着我慢慢看了一回花,又逗了一回鸟,不知不觉走得远了。
走得微觉腿酸,忽见假山后一汪清泉清澈见底,如玉如碧,望之生凉。四周也寂静并无人行。一时玩心大盛,随手脱了足上的绣鞋抛给流朱,挽起裙角伸了双足在凉郁沁人的泉里戏水。
泉中几尾红鱼游曳,轻啄小腿,痒痒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流朱“嗤”一声笑:“小姐还是老样子,从前在府里的脾气一丁点儿有没改。”
我踢了一脚水花,微微苦笑:“哪里还是从前的脾气,改了不少了。纵使如今这性子,还是明里暗里不知吃了多少亏。”见流朱显露赧色,忙笑道:“瞧我喝了几盅酒,和你说着玩的呢。”
流朱道:“奴婢哪里有不明白的。从得宠到如今,小姐何曾有真正松过一口气。”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如今眉庄姐姐有喜,好歹我也有了点依靠。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我转头笑道:“这水倒凉快,你下不下来?”
正说话间,忽听远远一个声音徐缓吟诵道:“云一涡,玉一梭…”①
暗想道,这是李后主的词,其时后主初遇大周后,后主吟诵新词,大周后弹烧槽琵琶,舞《霓裳羽衣曲》,何等伉俪情深,欢乐如梦的日子。只可惜后主到底是帝王,专宠大周后如斯,也有了“手提金缕鞋,教郎恣意怜”②的小周后。
我暗暗摇头,想起那一日春日杏花天影里的玄凌,他为了怕我生疏故意回避,含笑道:“我是清河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那一日的玄凌温文尔雅,可是如今的他却也会听了别人的挑拨来疑心我了。低低的吁一口气,若是人生永远能如初见该有多好!
想得入神,竟没有发觉那声音越来越近。猛然间闻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扑鼻而来,甜香阵阵,是西越进贡的上好的“玫瑰醉”的气味,却夹杂着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兜头兜脸席卷而来。心中一唬,足下青苔腻腻的滑溜身子一斜便往泉中摔去,流朱不及伸手拉我,惊惶喊道:“小姐!”
眼见得就要摔得狼狈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还没回过神来,只听他笑嘻嘻道:“你怎么这样轻?”
一惊之下大是羞恼,见他还拉着我的手臂,双手一猛力使劲,推得他往后一个趔趄,忙喝道:“你是谁?”
流朱慌忙挡在我身前,呵斥道:“大胆!谁这样无礼?”
抬眼见他斜倚在一块雪白太湖山石上,身上穿了一件宽松的泼墨流水云纹白色绉纱袍…一支紫笛斜斜横在腰际,神情慵倦闲适。
他被我推了却不恼,也不答话。只怔了怔,微眯了双眼,仿佛突见了阳光般不能适应。他打量了我几眼,目光忽然驻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李后主曾有词赞佳人肤白为‘缥色玉柔擎’,所言果然不虚也。只是我看不若用‘缥色玉纤纤’一句③更妙。”
我一低头,见他双目直视着我的裸足,才发现自己慌乱中忘了穿鞋,雪白赤足隐约立在碧绿芳草间,如洁白莲花盛开,被他觑了去品题赏玩。又羞又急,忙扯过宽大的裙幅遮住双足。自古女子裸足最是矜贵,只有在洞房花烛夜时才能让自己的夫君瞧见。如今竟被旁人看见了,顿觉尴尬,大是羞惭难当。又听他出言轻薄,心里早恼了他,欠了欠身正色道:“王爷请自重。”
流朱惊讶的看着我,小声道:“小姐…”
我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流朱,见过清河王。”
流朱虽然满腹疑问,却不敢违拗我的话,依言施了一礼。
清河王微微一哂,“你没见过我,怎知我是清河?”
维持着淡而疏离的微笑,反问道:“除却清河王,试问谁会一管紫笛不离身,谁能得饮西越进贡的‘玫瑰醉’,又有谁得在宫中如此不拘?不然如何当得起‘自在’二字。”
他微显诧异之色,“小王失仪了。”随即仰天一笑,“你是皇兄的新宠?”
心下不免嫌恶,这样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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