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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班你是干不了的,去花木班吧。”
花木班管事是个四十出头的姑姑,瘦高瘦高,脸色蜡黄阴沉,问了问来历,冷笑道:“我这里竟成了蛮荒流放的地儿,什么主子不要的,老的少的,做不动事儿的,都往这里扔!”
小太监赔笑道:“姑姑仁心慈厚,这丫头也只有您才调教得出来,要是放修筑班,怕是石头砖头就要坠断她的腰!”
姑姑也不理他,转头问晨露:“你会侍弄花木吗?”
“略懂一二,以前在云庆宫,那园子也是我们照料的。”
姑姑的脸色这才和缓些,“我姓何,你叫我何姑姑就好。你在我花木班,就要勤恳做事,那些虚情小意、奸刁懒馋的勾当,只要让我看到,定是撵了出去。”
她让晨露跟着一位老宫女做事,平时主要是除草浇灌,若是看到名贵花木有了枯凋,就要禀告她定夺。
晨露一一受教,正要下去,何姑姑招手让她回来,道:“我班里二十个人,都住得满满的,你的住处可怎么好……这样,最东边有一间房舍,平日里堆放杂物,我让小太监把它清出来,你就住进去吧。”
她看了看晨露纤瘦的身形,有些迟疑,“你一个人住,又是那么荒凉的地儿……要不,我让一个人搬来陪你?”
晨露一听单独一间,想起练功等等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下一宽,听她这一说,连忙道:“多谢姑姑好意,我家中偏远,从小住惯了也不害怕。我初来乍到的,若要惊扰别人搬家,心里总是不安。“
何姑姑点头,“倒是个体贴的丫头……既如此,你便去吧。”
晨露盘膝打坐,功行三十六周天后,睁开了眼睛。
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差,先天就是孱弱,后天又失之调养——晨露本是小户人家出身,父母早早过世,靠宗族周济,能混个温饱已然不错,哪里谈得上什么养生?
她极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内力增长非常缓慢,和前世那一日千里的进程,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招式的领悟通彻透明,可要是没有强劲内力,根本无从施展。
她走到窗边,微凉的夜风从窗纸的缝隙中吹来,让人头脑一清。
这间是她的寝居,自那日何姑姑派下差事,她就住到了这里。转眼间,十数日过去了。
这十几天可说是异常平静。白日里差事不重,就是除草浇灌等等,那些修剪花艺、花草培育,几个老太监做起来就绰绰有余了。不过何姑姑说,他们的手艺虽然看得过,就是岁数太大了,眼看着年老体衰,却连个徒弟也没传下,真要是没了,可找不着谁来替。
这里不是什么吃香的地方,平日里对着泥土石块,主子娘娘们来玩赏时,却有规矩要避在一旁,是以一般人想的遇见贵人,纯属妄想奇谈。
晨露却是自得其乐,不见这些贵人,也省了麻烦,这间单独的寝居,更是让她如鱼得水。
就是这身体根骨实在太差……她无声地叹息着,想起前世里惊才绝艳,又得遇名师,然后,就是……
微弱的烛火在微风拂动下飘摇不定,映着窗前的少女,孤单萧索。
她眼神怔忡,喜悦,悲伤,惘然,还有,最后的决绝。
她再也忍耐不住,毅然起身,推开了大门。
初春的夜,仍是寒冷寂寥。天地,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幽黑近蓝的天空中,星子在顽皮的闪烁,千万年的佻脱,近乎无穷的冷峻。
她隐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朝着更东的幽深中走去。
这幽深一直蜿蜒,沿自己屋后走了一阵,四周越发荒芜,蒿草渐渐没膝,脚下的路在月光下却也依稀可辨。
一道高墙隔断了去路,中央那栅栏铁门,已经是斑驳生锈。
晨露想了想,还是没有以细枝开锁,虽然这易如反掌。
她脚下步法奇异,只是在墙头一点,就到了另一端。
墙的另一端。
何姑姑说,你要住的房舍在最东面,偏远幽寂,无人愿意居住,只能做了库房。
那么,姑姑,最东面往东,是什么地方?
是废弃的宫室。
好好的,怎么废了?
那是先朝的宫室,都曾是辉煌清美,令人眩目。三十四年前,鞑靼人攻下了京城,在这里烧杀淫掠,宗室受辱,天下恸哭,一夜间,万千宫殿,都成了废墟残垣。
前朝……姑姑,一间也不是本朝的吗?
她在黑夜中,不疾不徐地行走,脚踩在腐朽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月亮隐没在云中,宽阔而笔直的大道,延续到不远处。
远处,黑黢黢的废弃宫殿,仿若死去的巨兽。
而越来越近的,却是……
她微笑,想起何姑姑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只是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恢复原样。
小丫头!瞎问些什么呢!告诉你,可千万不能去那里……不然,前朝千万冤鬼,作祟起来……
她从死寂阴森的大道走下,面前的是一座巍峨典雅的所在。
宫门上方悬有一块匾额,半挂着摇摇欲坠,上面被刀剑划得稀烂,原有的字迹,全不可见。
自古成王败寇,连块匾额也要毁去,气量未免太小……
雕成飞天凤纹的乌木廊柱,在岁月风尘的袭扰下,已不再闪亮,鲛绡裁成的窗纱,已经肮脏得不成样子,轻轻推开殿门,吱呀的声响,显示出它的衰老。地下的泥尘,铺起厚厚一层。
晨露偏过头去,看了看更远处前朝的废墟,胸中块垒只化作一句:“原来,都是灰尘,没什么不同。”
三十四年的,二十六年的,本来就没什么不同。
岁月侵蚀了一切,灰尘把所有谎言遮掩住,也就成了千万年的人间。
大殿中,仍可见往日的繁华威仪。金玉御座仍在中央,诸般宝器,一样不少,都蒙上了一层灰垢。想来,自那一夜后,再无人踏入。
她径直往后走去,穿过回廊、庭院。
她走到寝殿前,终于不动。
笔直地站着,十指却微微颤抖。
门板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在深夜中发出回响。
几下之后,终于被风吹开,为她露出真容。
踌躇着,她走了进去。
终于走进了,那一夜的噩梦当中。
这是一间贴满符咒的阴森房间。
窗棂上,床前,梁上,柱间。
那朱红色符咒已经褪色,在夜风中哗哗轻响。
仿佛是鬼魂的低语。
地上一层灰土,只是靠窗的那一块地,竟是被符咒密密贴住,不见本色。
前世,她就是倒在那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来,就是这符咒作祟……害我在奈何桥下,被烈火焚烧了二十六年……”
她轻轻低语,声音淡淡,语意中的刻毒悲愤,深入骨髓。
书案前一应笔洗、镇纸仍在,只那宣纸和湖笔,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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