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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宁和朱瞻圻并不熟,却听说过他昔rì恶劣的行径,此时听到这番话不禁眉头一挑。她倒是不在乎对方扣在自己头上的罪名,扫了他一眼便冷淡地说:“我若是有那兴风作浪的本事,这京师我也不至于太太平平呆那么几年。寿光王想借着此事生事随便你,但我只想提醒你一声,你是皇孙,前头遮风挡雨的始终是你父王。你有空打听关心我这些闲事,还不如好好想想你父王打发你来京师的用意。你父王可不是皇上那样护犊子的人,皇上能够宽宥你,你父王的态度却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撂下这番话,朱宁便回头吩咐了一声,带着两个侍女径直入宫。朱瞻圻没料想朱宁的态度竟然如此生硬,登时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便脸sè铁青。他一下子捏紧了马鞭,正要发脾气的时候,却听到另一头等候在那里的随从中有人出声叫唤。
“殿下!”
尽管遗传了其父朱高煦暴躁易怒的xìng子,但朱瞻圻毕竟被整整幽禁了两年有余,陡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那东华门那些面无表情的值戍卫士,他恨恨地哼了一声,便回身朝自己的随从队伍走了过去,一跃上马便疾驰离开。一路风驰电掣般回到了汉王公馆,他进门之后就气咻咻地往里头走,直到进了自己的小堂,他立马直奔桌前,一巴掌将那些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在地。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仗着皇爷爷的宠爱,竟然敢这样藐视我!”
此时后头跟上来的那人掩上房门,旋即问道:“殿下,陈留郡主都说了什么?”
朱瞻圻倏地转过身来,狠狠.盯着那人看了一会,这才寒声道:“此事不用你管!方锐,你只要做好你的本份,不要事事都插手!大哥虽说信赖你,但他是他我是我,而且他已经死了!下去,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别时时刻刻杵在我面前碍事!”
闻听此言,方锐不禁心中大恼,然.而,朱瞻圻如今虽说比当年改过了好些,却仍然不比朱瞻坦温文尔雅待下宽和。想到那位大事未成就英年早逝的世子,他愈发觉得这两位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忍了又忍方才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朱瞻坦薨逝之前,用世子的职.权给他谋了正六品汉王府仪卫司典仗的名头,因此他乃是此次随行人中秩位最高的。可即便他不再是昔rì的平民白身,却一点都没有出人头地的快感。汉王一味暴躁嗜杀,朱瞻圻更不是能屈能伸能忍耐的xìng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别说出人头地,只怕异rì要保全自己都难。虽说那时候隔了远没听清楚朱宁的话,但他却能猜出来。
死了的朱瞻坦毕竟是天子册封的世子,汉王对其.还算是不错,但朱瞻圻却是汉王最讨厌的儿子。退一万步说,即便汉王能取代太子登基为帝,朱瞻圻又有几成希望能够入继东宫?事到如今,即便对不起世子临终托付,他也得试试看能否博取汉王好感,毕竟他的身份还有些用处。想到这里,他脸sè渐渐缓和,随即大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然而,推开大门,看到原本该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陡.然之间多出了一个人,他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清那人容貌的一刹那,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呼吞了回去,连忙一脚跨过门槛,又反手关上了门。还不等他开口质问,对面那个人就丢出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不声不响就逼死了一个兵部尚,你真是好手.段!话说回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方宾仿佛还算是你的远方族叔,你倒下得去手。”
“唐……你不要胡说八道……方宾之死和我有什么关联?”
“我不过提醒你.一声,别以为这天下人都是笨蛋!这事情和我无关,我才懒得管。之前我和朱瞻坦的事情都是你居中联络,所以我只想提醒你,别小觑了朱瞻圻,他去见永平公主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你?去见安阳王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你?我只jǐng告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朱瞻圻,也不要一心想法子钳制我!”
尽管在朝会上对方宾的死未曾置词,但朱棣心中毕竟还惦记着他的功劳,自然没什么心思处理国事。然而,如今毕竟北征在即,他不得不强打jīng神,但看到杨士奇送过来的那一叠摞的老高的奏折,他顿时觉得更加烦躁,只随便翻阅了顶头几本就吩咐杨士奇酌情拟出批复,到时候他一一查看,随即起身离开了正殿。
一出乾清门,他就看见了前方那堵高墙后空落落的天空,忍不住皱了皱眉。然而,即便是他再想立刻将这三大殿重新建好,也知道户部决不可能拨出这样一笔款项来,因而只能皱眉而已。想到户部尚郭资之前诚惶诚恐的奏报户部开支,他愈发觉得今年是万事不顺,竟是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冷哼。左右侍奉的太监不知道皇帝为何发怒,自是个个战战兢兢。
从后头赶上来的张谦看到身穿玫瑰紫提花团寿纻丝袍的朱棣正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围人也一个个犹如木桩似的,心里顿时有些奇怪,随即就想起了刚刚那一遭。昨夜虽然暂且收下了那么一件礼物,但他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收下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于是刚刚就把东西送去了朱瞻基处,美其名曰给皇太孙赏玩,话头里又露出了这么一点风声。撂下这桩心事,他也就揣着张越的那个条陈往这里来,谁知正好看到了皇帝。
“皇上怎么站在风地里头?”
听到这么一句提醒,朱棣登时回过神,旋即就感到肩头多了一样厚重的东西。发现那是紫貂皮大氅,又看到张谦从后头上前行礼,他便明白了过来,当下欣然一笑就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吩咐其他人退得远些,他又不无感慨地对身后的张谦说道:“乾清宫就在三大殿后头,天天出门看到的就是这空荡荡的地方,实在是让朕心里堵得慌!”
若是别个只知道逢迎的小太监,此时兴许便凑趣地说让工部派匠人再造就是,但只要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人,都明白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的意义何在。因此,张谦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陪着叹了一口气:“别说是皇上,就是臣等看到这三大殿只剩下了汉白玉的基石,这心里也不是滋味。皇上志在天下,如今军务紧急,自然不能一心想着重建宫室。”
这么一句安慰无疑是说到了朱棣的心坎上。他虽说是认准一个方向便死不悔改的人,但迁都之后三大殿才落成,转眼间雷火就来了,这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此时此刻,他也不停步子,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还是你看得明白。三大殿朕就算造不起来,子子孙孙总能够造起来,不用急在一时。你看看阿鲁台的狼子野心,若是北边没有朕亲自坐守,他们就会一步步南下,这天下迟早有一天要被他们给搅乱了!只有打,只有朕这个天子亲自上阵和他们打,他们才知道疼,才知道害怕,才知道躲……朕为什么食言不让朵颜三卫南下大宁卫?不就是因为他们也同样是狼子野心贪得无厌么?户部咬咬牙挤出军费来,北边就能消停好几年……”
眼看皇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劲,本想劝谏两句的张谦渐渐打消了念头,这内阁和六部尚轮番上阵也没能拉回皇帝这驾马车,他就不要火上浇油白费劲了。因说到户部,他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念头往那个方向转,继而就提起了北征运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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