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 触犯刑律(上)(第1/1页)宋时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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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兴笑的很温和,像对待自己的小弟弟般亲切,他弯着身子,摸摸苏二公子的头,耐心解释:“这牛不是用来养的,它是用来吃的……过几rì就是中秋,你家没有熟肉,我是来送肉的。”

    苏二公子很天真,他看一眼可爱的小牛,很好奇的问:“活牛怎么吃?”

    赵兴直起身来,板着脸训斥:“去,小孩子家,一边玩去,这牛马上会‘跌死’……这过程比较血腥,小孩子家,最好别看。”

    苏二公子立刻转身,尖着嗓子喊:“姨娘,这牛不是养的,是用来吃的。”

    当苏迨跑进“雪堂”时,苏东坡刚拿起一本,准备给程夏、程爽讲诗词格律、字词韵脚。听见这话,二程忘了学习,他们兴奋地跳起来,冲出门口,边跑边喊:“噢噢噢……老师要舞刀了。”

    苏东坡已理解赵兴的意思,他牵着苏迨的手,将他抱入怀中,准备给他讲个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恰在此时,院中响起一声凄惨至极的“哞”声。

    只一声,声音嘎然而止。

    王夫人接着冲进房,面sè苍白地问:“三儿在哪?别让他去院子。还有负犁(苏箪、年四岁,苏迈长子,苏轼长孙,苏轼给取字‘楚老’,因体格硕壮,rǔ名又戏称‘负犁’)。”

    苏东坡很镇定,他捋着胡子说:“离人做事胆大心细,既然他想到让迨儿走开,定不会当着三儿、箪娃的面舞刀杀牛。”

    王夫人摸着胸口,喘息片刻,才继续说:“太可怕了——离人杀牛居然不用捆,他就站在牛边,满脸带着笑,摸着牛脖子,一边跟牛小声说话,一边从身上抽出一根细刺,就这么一刺……”

    王夫人满脸都是震惊的表情,她喘息半天,艰难的续道:“……就这么一刺,牛只叫了一声就倒下了。然后……然后,离人抽出那根铁刺,脸上还带着笑,用丝帕擦拭刺上的血迹——白sè丝帕啊。”

    王夫人的描述很朴素,但苏东坡已经感觉到场面的震撼——正午,阳光强烈:白sè的丝帕、殷红的血、一个满脸带着笑的男人、一头只叫了一声就倒毙的牛……

    “朝云吓的迈不动腿了”,王夫人断断续续补充说。

    男人心肠都比较硬,更何况苏东坡还写过“左牵黄,右擒苍”的狩猎诗,虽然他从王夫人的描述中也感到惊心动魄,但他显得很淡定:“我们有肉吃了……今天我提前回来,是因为路上接到知州通报,驿馆传信:王定国(王巩)将来……让离人搞,多准备几壶酒,招待定国。”

    听到王巩王定国要来,王夫人马上惊喜交加,她立刻二话不说,行了一个福礼,快乐的跑了出去。

    苏轼的好友王巩(字定国)因受“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现在他遇赦返回,这意味着“乌台诗案”的负面影响逐渐降低。有了王巩的例子在前,也意味着苏东坡的苦难有了终结的希望。

    院子里发出一声欢呼,听嗓音似乎是赵兴的两个学生。

    猎户出生的二程不以杀戮为恶,他们这是为赵兴的表演而兴奋。与此同时,院里突兀地响起几个粗嗓门的训斥……苏东坡听出来了,这是城门的衙役,他们经常来。

    中国古代,牛是国家资源,宰杀耕牛是触犯刑律的,两名衙役肯定是看见了牛倒毙的场景,所以来找事。

    衙役的叫喊声中,还有两个汴梁腔高声辩解着,他们似乎是在竭力强调,牛是他们杀的,而他们不属于这条法律管辖——能有这么大的口气,只能是那两名多rì没出现的倭人,他们回来了。

    苏东坡赶紧起身,等他来到院中后,发现现场已无需他调解。争论已经结束,赵兴正很亲热的搂着班头,用非常强硬的口气,郑重宣布:“毫无疑问,它是跌死的,没人欺负这头牛,不信,我砍下一条腿来,你拿回去尝尝……一尝你就知道,它绝对是跌死的。”

    班头没有质疑赵兴的说法,他轻轻甩脱赵兴的搂抱,蹲下身子,好奇的检查牛尸体。

    地上几乎没有流血,整头牛躺在那里,仅牛嗓子眼有一点小小血斑,班头盯了血斑片刻,忽地打了个哆嗦,脸sè像是白rì见鬼般苍白,他浑身冒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随班头来的另一名衙役没一点幽默感,他很嚣张的打量着平整的院落,质问:“跌死的?它跌在哪儿?你在院里给我找出一块石头来。”

    赵兴笑眯眯的牵住对方的手,和蔼,但有力地说:“相信我,它是跌死的。”

    衙役的脸sè变了,他似乎发了一阵呆,而后看了看班头,满脸堆笑的说:“举人老爷说的有理,我也觉得它像是跌死的,班头,你认为呢?”

    那班头直起身来,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结结巴巴的说:“当然,当然。”

    随后,他夹着腰刀,像鬼魂一样逃离现场,等窜进城里,一名老军凑近两人,舔着笑脸问:“两位差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