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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紫禁城。
早朝已闭,倪元璐正yù出了紫禁城返回家中,给同下早朝的温体仁拦下身子,倪元璐心中一声冷哼,暗骂了声温体仁这老匹夫真是yīn魂不散!
“倪大人,可有空!”温体仁微笑道,一看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假笑。
“温大人,若是还追着上海县城的粮食物质数目,大可以去查下官承上户部的帐本,若温大人心中还有疑问,尽管请圣命,到江浙一带与各地物质商、粮商核对帐目……”倪元璐一句话,让正想继续开口的温体仁吃了个闭门羹。
核对上海县所购粮食物质的帐目数目,在chūn节前就已经完结。连崇祯都对倪元璐承上的采购粮食物质帐目找不出一点瑕疵出来,对于上海县的粮食物质实际数目调查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可是,帐目找不到一点瑕疵,难道实际就真是这样嘛?崇祯口上不说,心中跟明镜似的,所以温体仁还在私查也是得到了崇祯或多或少的授意默许。
“这……”温体仁被倪元璐一番‘我就是这样,爱查你查去’的无赖话抢白得直吐舌头,心中大骂倪元璐老滑头。
倪元璐一转身,继续朝紫禁城外而去,他就是这样孤僻xìng格的人,他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在倪元璐心中,将人只分为两类,一类他喜欢的人,一类是他厌恶的人,很不巧,温体仁属于后者。王承恩自从在倪元璐面前抛出‘工商皆本’的论调以后,倪元璐将王承恩归列为前者,以至于倪元璐也陷入了上海县这个泥潭,甚至有点徇私舞弊的味道。
王承恩的上海贸易试点成,那么倪元璐也就在朝中顺风顺水,若王承恩的上海贸易试点败,那么倪元璐与王承恩一起‘同上午门’掉脑袋。倪元璐很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道路,也许正是他忧国忧民之心太甚,才会自愿上了王承恩的贼船。
所以,倪元璐在京中朝堂上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派头,为王承恩在京中死扛到底——谁爱查,查去!
倪元璐这样的态度,弄得温体仁这只老狐狸对着上海县粮食物质事件无从下嘴,心中气恼到了极点,打定主意,找到机会将倪元璐一起给收拾了。因为倪元璐这样的态度,崇祯也是大感无奈,一个是他极其溺爱的内臣,一个是他极其偏爱的大臣,怎么两人都凑合一块去了。
大jiān似忠,大忠似jiān,古往今来能分清楚的又有几个人。要不,历史上也不会出现秦桧冤杀岳飞这档子事了!
倪元璐走到半道,又觉得不妥当,钱谦益一系的东林大臣却在朝堂上冷眼旁观着倪元璐硬扛温体仁一系的大臣,对上海县粮食物质事件不表任何态度。倪元璐心下奇怪,钱谦益一系的东林大臣不是在之前都站在王承恩这边吗?怎么现在只要遇到王承恩的事情东林大臣都在朝堂上不表示任何态度,明显存在某种默契!
“奇怪!”倪元璐叹了一声,他清楚独木难支的道理,他觉得是该私下拜访一下东林领袖钱谦益,揣摩一下东林党人的意思了。
……
钱谦益刚回到府邸,将一身朝服换下,顺手接过下人奉上的茶,一个钱府仆人匆忙躬身道:“老爷,工部尚书倪大人正在门外求见,请老爷示下。”
听到仆人的禀告,钱谦益一愣,停下正举到嘴边的茶杯,心中暗道,莫不是为了上海之事而来!
可是人却不能不见,这个时候正是大臣上完早朝返回家中的时间,若是不见,倪元璐也会猜到钱谦益在家中避而不见,那就让倪元璐生疑了。这倪元璐与王承恩走得太近太近了,钱谦益虽然与之交好,也不得不防,王承恩在上海的事越弄越大,迟早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何况钱谦益最担心的还不是上海的粮食物质事件,他最担心的是上海县城那支军队,那可是姓王,不姓皇的,若是站在王承恩这边,迟早会被这支军队害死!
“让倪大人在前厅等候,我片刻便到。”
……
“元璐,你这大忙人,难得有空光临寒舍,哈哈!”钱谦益来到前厅,见到前厅落座的倪元璐便大笑道。
“钱大人。”倪元璐给进来的钱谦益施了一礼。
两人落座,钱谦益朝倪元璐笑道:“真是难得,朝臣中一向风骨奇高、不与人往的倪大书法家居然亲自登门,钱某真是面上有光呀!”
这话要落在王承恩耳朵里,利马就知道钱谦益在打哈哈,可惜心直的倪元璐不是王承恩,那能听得出来这话里意思。倪元璐笑道:“钱大人见笑,倪某却是有事而来……”
什么事?——钱谦益心里亮堂着。当初钱谦益为内阁之事第一次拜访王承恩,王承恩就是这样的方式对付他钱谦益的,现下的钱谦益却将王承恩学打哈哈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用来对付王承恩的说客倪元璐。
倪元璐继续道:“这朝堂关于上海县城诸般事务,倪某想请教钱大人,倪某该如何处置?”倪元璐虽然心直,不会查言观sè,却也是机敏之人,这番话问得颇有水平,朝堂上倪元璐为上海粮食物质事件一口咬定就是如此,明显是帮着王承恩。现在他反过来问钱谦益自己在这件事情上该如何行事,其实就是暗问钱谦益对这件事情态度如何?这话不仅仅没落人口实,而且还达到了自己专门来拜访钱谦益的目的。逼着钱谦益在上海粮食物质事情上表个态度,帮!还是不帮,给个痛快话!
钱谦益那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可惜,王承恩的打哈哈‘神功’,他也学了个全。钱谦益不表任何态度,端起茶杯唆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快喝完了,抬起头,朝倪元璐笑道:“元璐呐,一会留下吃了晚饭再走,如何?”
倪元璐看着钱谦益慢慢腾腾的喝完茶本来就急了,钱谦益再来这么一句,倪元璐一愣,这下他明白了,钱谦益完全是在敷衍他,跟他打哈哈,对上海县粮食物质事件跟原来态度一样——保持中立!
“晚饭就不必了,倪某告辞!”倪元璐起身。
东林党人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中立,那么以后也很有可能保持中立,或者落井下石也不一定。倪元璐知道,想让东林党人王承恩看来是没希望了,心中顿时对东林党人大打折扣。还好倪元璐并不知道王承恩之前跟东林党人的交易,若是知道,倪元璐早就猜到钱谦益这次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选择准备脱离与王承恩结成的同盟。
东林党人大臣在内阁中占了五个席位,这个力量是完全有可能左右崇祯的意思的,剩下的两个内阁大臣,一个是倪元璐,一个是温体仁,也许钱谦益却正想借其中之一的手,除去其中之一也不一定。
人心难测呀!
倪元璐匆匆出了钱府,心中暗恨,之前倪元璐最少还是个倾向东林党的大臣,可是钱谦益今天的态度,让他对东林党彻底死了心。
事情转变如此,倪元璐总觉得事情似乎越来越麻烦、越来越棘手,看来需通知上海的王承恩做好准备了!——想到这里,倪元璐转身朝王府而去,他要丁离赶快通知上海的王承恩,京里可能大变,而且是针对王承恩的!<大内总管卷二上海滩章77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