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遁走(第1/1页)大明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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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板的巨大声响把两人吓了一跳,小古手一抖,险些把肥肉扣在广晟脸上。

    “珍小姐,千万小心脚下的台阶。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位女子的身影,前面的一身桃红比甲配淡蓝袄裙,虽然是丫鬟打扮但仍仍是妆容精致,她一手推开了门,侧身让过身后的主子进入。

    日光照得满室灿亮,广晟躺在地上,眼睛桀骜的向上看,见到来人手提着描金镶螺钿的三层漆盒,他不禁哼笑了一声,“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幽黑的眼眸朝着小古一瞥,更带几分玩味与轻讽,“只可惜,这蠢丫头已经给我送来午饭了,虽然寒伧了点,但也能填饱肚子不会饿死,倒是让某些人失望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狠狠的耳光,纤纤玉掌力道不小,将他的脸打得歪向一边。

    “这一记,是替父亲和母亲来教训你的!”

    如珍气得柳眉倒竖,星眸圆睁,激动之下,头上口衔明珠的累金丝凤钗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身着海蓝缠枝莲纹的褙子,月白色绣紫蕊的交领长袄,外罩漳绒绣白狐边的昭君套,发间凤钗耀目,更显得她眉目秀丽,一派贵气。

    “你从哪学来这么残忍下作的手段,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下毒手?!”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广晟转过头来,脸上已留下清晰的指痕,他冷笑之下,眼中的讥诮几乎要凝结成冰,“连你也以为是我谋害他们?”

    “到这地步了,你还要撒谎否认?”

    如珍的眼中满是失望和鄙夷,“大哥和三弟的小厮都说是你房里的丫鬟递来的纸条,邀他们到东院假山下说话——杀人害命,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越说越是气愤,“你从小就不学好,成天游手好闲,荒诞行事——父亲母亲为了你操心劳神,你不但不思悔改,居然还对父亲的责打怀恨在心,对亲兄弟痛下杀手——我和你一母同胞,却也不耻你的为人!”

    广晟闻言目光一闪,唇角勾起绝美而狠辣的笑容——

    “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平时事事趋奉嫡母,恨不得投胎到她肚子里,和我做一母同胞的手足,真是委屈你了!”

    广晟的语调满是讽刺辛辣,而这位如珍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双眸含威瞪了回去,“这世上的事脱不出一个理字,母亲为人公正慈爱,我敬她爱她又有什么错,总比你时时忘不了姨娘,心怀怨怼的好——姨娘虽然生了你我,却是品行下贱不端——”

    “住口!”

    她话音未落,却见广晟一声大喝打断了她,眼中怒火比天上雷电更为悚亮,“你从哪听来这种谣言?”

    “从我记事起,满院仆妇明面上不说,暗中却把姨娘的事嘲笑说嘴了无数遍……”

    如珍说到这里,又是怨恨又是辛酸,声音都带了哽咽,“姨娘本身行事不正,二哥你又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学了那些脏的坏的……这次终于闯下大祸,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亭亭玉立,俯下身把漆盒打开,拿出一件厚实的棉袄和鞋袜等物,放在他身边,幽幽道:“看在骨肉情分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探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匆匆而去,好似广晟身上有什么脏秽会传染似的。

    门板又严实的关上,小古楞楞的站在一边,从始至终,这位如珍小姐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大概是笃定她不敢也不能出去乱说。

    也或许,她这一番表明心迹的话,正希望有人替她传扬出去,最好传入王氏耳中,也算彻底与兄长划清界限了。

    “哈哈哈哈……”

    广晟躺在地上,五花大绑着,却突然发出狂然大笑,笑声响彻整个阴暗的祠堂。

    下一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绳索寸寸碎裂!

    “你……?”

    小古眉头微动——她从他的眼中看到狂怒之下的决断。

    “我不会坐以待毙。”

    广晟冷冷一笑,袖中滑出一柄精钢匕首,熠熠生辉,“有人想要我死,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意。”

    他转身就要踢开大门,却听身后小古清脆的喊了一句,“等一等。”

    他回过身看着她,日光轻泻点点,照在她脸上,他突然觉得她污黑看不出相貌的脸上,那一双黑瞳流光异彩,比海月明珠更加华美——

    “把我绑起来吧。”

    她轻声说道。

    他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原因——她是不愿被自己连累,非得上演一番苦肉计。

    “好一个刁滑的小婢……“

    他不禁失笑,端秀绝伦的面容因这一笑而戾气稍减,他转身折回,用地上的断绳草草将她绑住,还很好心的问她:“要不要把你打昏了事?”

    小古一楞,随即很诚实的摇头,“我怕疼。”|

    他发出大笑声,站起身来将门推开,漆黑的长发随风而扬,几瞬之间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广晟快步走出,一路上却没遇到几个人——府里出了这种事,得脸的下人们都簇拥在主院伺候,其他余人见主子们怒火万丈也怕吃了挂落,都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冷风吹过他滚烫的身子,头脑也为之一清,不知不觉间,那般怨怒也渐渐冷静沉淀下来。

    到底是谁设下这个圈套要害他?

    手中的匕首摸起来冰冷一片,他握得更紧,脚下步伐一顿,却朝着马厩而去。

    锦衣卫的人经常把杀人放火挂在嘴边,实际上,真到了那一步,就是山穷水尽鱼死网破了——这个府里,那些陷害他、朝他娘身上泼污水的人,从礼法和血缘上却是他的至亲,若真是痛下杀手,整个大明朝的舆论都将视他为大逆不道的恶贼,天下之大,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贸然报仇。

    阳光下马厩里一片平静,在燕麦和稻草的气息中,十余匹马正在安详的咀嚼着,广晟走了进来,匕首挥出,割断了所有的缰绳。

    他还嫌不够,又在马屁股上不重不轻的戳了一刀,顿时众马齐鸣,暴烈轰跑而起,小小的马厩经不起这折腾,顿时倒塌下来。

    马匹冲开木门,乱七八糟的跑了出去,外面传来小厮和男仆的惊叫声,甚至有马匹长驱直入,朝着内宅方向而去,女子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广晟的唇角微微上扬——叫得矫揉造作真是难听,那个小丫头就不会这么咋呼。

    他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牵住的那匹最神骏的白马,一拉辔头,朝着院外飞驰而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