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乡里 (一)(第2/3页)大风起兮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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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不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你不会告他们去?”沈立宝叫屈道:“我的好兄弟!你也不想想,我孤身一人在金乡县,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上哪儿告他们去?”赵拴住疑惑道:“我不信!你狗日的吃饱了撑的,跑到金乡县弄啥去了?是不是又编瞎话操人?”沈立宝咬牙切齿,指天发誓道:“我沈立宝要是说一句瞎话,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我要是说一句瞎话,叫我断子绝孙,永世不得翻身。”

    赵拴住见他发了毒誓,不由他不信,问道:“后来呢?”沈立宝委屈道:“他们四个不依,押着我来了,非叫我卖屋卖地,赔他们骡子不中。”赵拴住吃惊道:“就是外头这四个人吗?他们也忒霸道了吧?竟敢追到家里来?到了咱二亩三分地里,还能叫他们这样猖狂!”沈立宝胆怯地往外屋看了一眼,小声道:“就是他们四个!你小声点,别叫他们听见了。赵拴住!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我想了一个办法:你先端上几个菜稳住他们,我去俺家叫人,来和他们讲理。”赵拴住想了想,仗义道:“那也中!咱可丑话说在头里,你得现钱结帐。”沈立宝柿子脸一扬,操起母鸭嗓子“嘎嘎”笑了几声,夸赞道:“还是你赵拴住够朋友!”

    沈立宝扭身到了外头,对况祖成等人陪笑道:“酒菜都安排好了,一会就端上来。你们先坐着,我去解个手,马上就回来。”就想溜走。况祖民见他走路象老娘们,说话哑喉咙破嗓,似乎就是开封那几个人要寻找的仇人,早已心怀戒备。见他要溜,便起身笑道:“清起来吃多了,可能是跑肚!我跟你一起去吧。”沈立宝吓了一跳,赶紧道:“茅厕就在前头拐角处,你先去,我过会就来。”况祖民更是疑心大起,心里嘀咕:“这人不咋地道!知不道又捣啥鬼呢!”伸手揪住沈立宝的衣领,微笑道:“走吧!我摸不到地方,还是你领我去。”沈立宝无法,被况祖民押着去了茅厕。

    两人从茅厕方便回来,坐在桌子上。况祖成等得不耐烦,催促道:“伙计!快点上菜呀,不能过多耽搁时间,俺们还得赶路。”沈立宝如坐针毡,随口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磨蹭了一阵,自语道:“这个赵拴住!咋还不上菜呢?你们坐着,我去催催他。”说罢又钻进厨房。赵拴住诧异道:“你狗日的咋还没去?”沈立宝哭丧着脸道:“他们死咬住我不放,脱不了身。拴住!酒馆有后门吗?”赵拴住气愤难平,义愤填膺道:“这几个金乡县的咋这样霸道?欺负人欺负到家了,这还了得?沈立宝!这儿有个狗洞,你就从狗洞里爬出去吧。”沈立宝一看,果然有个狗洞,感激道:“拴住!你真够朋友!给他们上盘罗生仁子,稳住他们。”赵拴住摧促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赶紧去喊人吧。那盘罗生仁子,你可得付现钱!”沈立宝没搭腔,从狗洞里爬出去,鬼鬼祟祟地踅到门前,四顾周围无人,悄悄从树上解下那两匹骡子,骑一匹牵一匹,折回头往北,穿过裴庄、阎桥,往张口飞奔而去。

    况祖成等人见沈立宝进去,许久不见出来,不由得暗暗焦急。况祖民正想起身到厨房里察看,却见赵拴住板着脸走了出来,端上来一盘咸花生仁放在桌子,也不说话,扭身就走。况祖民见他眼神异样,心中“格登”一下,搭讪道:“赵伙计!还认得俺爷几个不?”赵拴住一愣,伫足仔细盯着四人一阵,摇头道:“想不起来了。”况祖成道:“你再想想?”赵拴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搪塞道:“俺见得人多,上哪儿记得住?您几个在这里吃过饭?”况祖成低声道:“你还记得不:那年春天刚下过大雪,就是李宗仁长官在台儿庄跟日本人打仗的那一年,俺兄弟爷四个往徐州贩送粮食,幸亏你给俺们说日本人驻扎在王寨集。要不是你提醒,说不准这会咱们就见不上面了!俺得好好谢谢你呀。”赵拴住蹙眉苦思。况祖民提醒道:“有个算卦的石先生给你算卦;吴坝有个姓郑的大夫,一家六口叫人家一把火烧死了……”赵拴住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想起来了!后来你们没去徐州,对不对呀?”况祖成拍手笑道:“对呀!你到底想起来了。”赵拴住疑惑道:“贩粮食的生意不干了?这几年没见你们从这条路上过呀!”况祖民笑道:“生意咋能不干?一直干着呢!这几年往徐州贩卖粮食,一天也没停过。从金乡到鲁南县、丰县、徐州修通了公路,这几年俺从渠阁集那条公路上走的,那条路好走。要不是今天送人,也拐不到这条路上来。”赵拴住询问道:“这几年生意咋样呀?”况祖民由衷赞叹道:“石先生算卦真准呀!自从俺弟兄爷们脱过那场大难,生意是越做越顺,这几年赚了几个钱,买了骡子、马车,用不着出笨力撅着腚推土车子了。”

    赵拴住神色复杂地望着四人,喃喃道:“看你们四个,是正派生意人呀!”况祖民见他话里有话,印证了刚才的担心,急问道:“赵伙计!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赵拴住欲言又止。况祖成、况祖民迅速对望了一眼,心中惴惴,追问道:“赵伙计!有啥话你就直说。”赵拴住道:“你们和鸨宝到底是因为啥事?”况祖成惊诧道:“鸨宝?鸨宝是啥玩艺?俺们不认得呀!”赵拴住奇道:“你们不认得?就是刚才那个一笑象母鸭子叫,走路象老娘们的人,你们不是一块来的?”况祖成顿时醒悟:“你说得是他呀!俺们是一块来的。这个人叫鸨宝?”赵拴住迷惘道:“对呀!他叫”沈立宝“!外号叫”鸨宝“!就住在俺这姜家集西边的沈塘!你们不认得他吗?”况祖成摇摇头道:“不认得。”赵拴住疑惑道:“他那胳膊上的伤,不是你们的骡子踢的?”况祖成、况祖民一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胸脯起伏。况祖成更是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屁!这是个啥熊操的!大白天说瞎话,他咋就不脸红呢?”况祖民也气得脸色煞白,嘴唇抽搐,冷笑道:“真是忘恩负义,血口喷人,猪狗不如。这人昨天陷进沟里,眼看要被水淹死,是俺弟兄爷四个救上来的。俺们还把他拉到金乡县淳集,给他看病裹伤。今天又把他送到家门口,没想到他反而倒打一耙,恩将仇报,败坏俺们的名誉。”赵拴住暗暗点头:“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我猜着也差不多。你们还知不道吧?沈立宝是俺这一带最不成器的败家子,去年他娘俩一起失踪,一年多没有音信,俺们都当死在外头了。他刚才对我说,是你们的骡子踢伤了他的胳膊,又说你们讹他,赖他赔你们的骡子,押他到家来取钱的。”况祖成弟兄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怒骂道:“亏这狗日的说得出来,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赵拴住道:“他已从狗洞里爬出去喊人了,要揍你们一顿。你们还在这里坐着憨等,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走不脱了。等他把人喊来,他喊来的人肯定向着他说话,人多势众,谁信你们的?你们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出理来,再不走得吃大亏。”

    况祖成等人见他说得厉害,身在异乡,吓得起了身鸡皮疙瘩,愣了半晌,慌忙起身就走。四人奔出酒馆,顿时傻了眼:只有粮车停在路边,拴在树上的两匹骡子却不见了踪影,不由脸拉长了半尺。况祖成涨红了脸,喃喃道:“三哥!咱遭沈立宝这狗日的暗算了,他把骡子偷走了。”况祖民也两眼呆滞,没了主意。须臾,况祖成暴跳如雷,梗着脖子吼道:“不中!这事忒窝囊了,得上沈塘找这狗日的算帐去。”说罢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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